阴府的人没敢明着喊,因为小姐不许。
「一个妾身未明的人,称呼什么姑爷?」
这是要过了明路才允许啊,小姐对这位姑爷原来也有好感,那之前的拒绝算什么?欲拒还迎吗?
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针。丁丁如是想。
和未来岳丈谈妥了的当夜,始就心急火燎的快马赶回京城,连夜进宫面圣。
他开门见山的道:「皇兄,臣弟也老大不小了,您看臣弟的婚事是不是也该办了?六月十六是好日子。」
皇帝半天没说出话来,「你给朕说清楚你看上了哪家姑娘,怎么这么突然?之前给你说了的千金小姐你都看不上眼,说无心婚姻,这回你上人家府里去提亲了吗?这是什么章程,已经到了要远娶的地步?」
这个皇弟原本有个未婚妻,那未婚妻一家却在皇帝遇刺一事中被牵连,婚约自是解除,此后只要提到要替他相看对象,他就逃得像后面有鬼在追似的,这会儿回来,居然一开口就是要娶妻,他这皇弟明明不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啊!
「提亲?提过了啊,被拒绝。」
皇帝怒了,拍着御案道:「哪个胆大包天的竟敢拒绝皇家求娶?」
始却是理直气壮地道:「既然皇兄愿意替臣弟出头,求皇兄赐婚!」
这是打蛇随棍上,心里早就算计好了的,否则他何必跑这一趟。
「胡闹,六月十六?如今都五月底了,十几日的时间礼部和王府的人足够干什么?」
王爷娶妻是有一定的章程,要在十几天内把所有的仪式走一遍,怎么可能?就算是要他拟旨赐婚,也要给点时间吧,哪有这么急就章的,难道女方家也不需要时间备嫁?
「到底是哪家姑娘能让你这般上心,也从没听你提起,难道你这是把皇兄当外人啊?」
「皇兄日理万机,臣弟哪里敢拿这种小事来打扰你?」
「要朕赐婚的时候就不打扰了?」
始认真的点头,把皇帝气得脸皮直抽。
「你倒是给朕说说,那位姑娘哪里好?怎么就看对眼了?」
「臣弟觉得和她在一起万般快活,人生有了滋味。」始郑重无比的说道。
皇帝心想,这个弟弟向来就是个冷情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除了在建筑上能看见他些许笑容,也没见他喜欢过什么,难得他看上一个姑娘,他就算明日要成亲,他这当皇兄的也得成全他。
第十八章 始回来了(2)
始在王府歇了一夜,晨光微曦之际,又马不停蹄直往烟花村赶去。
皇帝当然无从得知自己那皇弟连新娘子都还没搞定。
阴曹见到赐婚圣旨,以及另一道大婚日子订在六月十六的圣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道圣旨,妥妥地放在桌案上。
阴曹十二万分的生气,这厮软的不行来硬的,她咬牙切齿的骂着落九尘的名字,什么师父、尊师重道的道理早被她扔过墙去了。
这是赶鸭子上架,三花神婆和一莱也都愣住了。
然而圣旨都下了,就算皇帝要立刻将新嫁娘打包送过去,她们也得领旨。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备嫁,事情多得不得了,各项仪式也不能少,还要置办嫁妆,拟帖发帖,商议酒席菜色……这样子怎么来得及?
始这么硬来,阴曹非常不满,见他上门,直接叫人把他撵出去。
没想到会吃闭门羹,始没办法,用脚抵着门板,再飞快的从袖底抽出一把小心翼翼护着的小蓝花,「曹儿,你听我说」
「狗嘴能吐出什么象牙来……」本来气愤的声音突然弱了一半。
「我不是狗自然吐不出象牙。」伸进来的头颅还知道要打趣,当然阴曹骤变的神色也没逃过他鹰一样的锐眼。
「这……你哪里找来这……永生花的?」她呆了。
她记得无尘说过,这种花只开在无人的宫阙,这些年她不管在地府还是阳间,总会下意识的去找寻这小蓝花,看到过相似的,就是没见过一模一样的。
阴曹傻愣愣地看着那小蓝花,花束就像一条无形的线拉扯着她的心,他为什么有这花?
始看见阴曹的手从门间上垂下来,小小的脸蛋上一片苍白,他死皮赖脸的趁机钻了进去,轻轻握起她凉到不像话的手,心里激越得像钱塘江的浪潮。
「给你。」
「给我?」她呐呐重复他的话。
「我种了两年才把它种出来,是为了想看你的笑脸,不是哭丧着的脸。」她红了的眼眶像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扯住他的心。
阴曹的唇抖得很厉害,心口心痛如绞,她透过迷茫的眼看着眼前这男人,透过层层包裹的迷霎,好像有什么挣扎着要破开出来……
「除了花,你还送过我一件湖蓝色的衫子,对吧?」她问的人是谁?落九尘?始?但,始是谁?
她宛如风中簌簌颤抖的小花。
「我这不是回来了?」始叹息。
那叹息又浅又短,却像把钩子,勾扯着阴曹全部的意识,她揺摇欲坠。
始非常的不舍,早知道她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他真的宁可她一辈子不要记起那个叫做始的人来。
他矛盾,五味杂陈又难以取舍。
「你……到底……是谁?」阴曹紧绷再紧绷的唇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嘶喊。
那样的撕心裂肺,所有不见了的记忆像潮水冲击着她,她揺揺欲坠,那些个缤纷杂沓的过去,鲜明得好像昨日……
都回来了……
她的人生就像老天爷在逗着她玩似的,把一样东西给了她,又收回去,然后又递过来,再收回去,所以,这回老天爷用奇怪的方式把她最重要的人送回来了?
她身子瘫软了,但她没有跌痛哪里,而是跌进了一堵臂弯中,扬睫便能看见那张不容错认、桀骜不驯的眼。
「你是始。」她哽咽问道,却也是千真万确的肯定。
他吐出长长一口气,「真笨,到现在才认出我来。」
笨。
阴曹噗嗤一笑,她要是一直认不出他来,岂不就是蠢笨无比的猪?
这一笑快如闪电,她的眼泪忽地汹涌而出,抬起袖子大哭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情绪让始愣住了。
他连忙安抚着拍着她的背,「我不是真的骂你笨,你也知道我向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口没遮拦的,你知道我就喜欢逗你玩。」
他不是口无遮拦,而是根本无须遮拦,他是不世帝王,想说什么还要别人同意?就算他想要你的顶上人头,你便得恭敬泰上。
原来就算换了个躯壳,他的嘴还是这么笨!他才是真笨的那个。
「谁让你口没遮拦?谁让你口无遮拦了!」阴曹哭喊道。
她的哭声吸引了屋内众人注意,众人的目光全投射过来,眼里都是不善。
始模模鼻子,「是我说错了,我才是那头笨猪。」
阴曹的哭声更大了。
除了从前干摔盆的活儿外,她从来没有为自己这样哭过,她像个孩子似的,不管不顾,站在原地放声大哭的宣泄着。
那哭声里有悲伤有压抑太久的迷惑绝望和委屈,让人听着心都要碎了。
始心疼的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软软地哄道:「莫哭、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
经过一番尽情宣泄之后,阴曹的哭声终于停止了,她放下衣袖,满脸是泪痕,但是眼里的泪水仍不断的涌出,那梨花带而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
始有些后悔,他这不是没那耐性等这丫头慢慢的想起来,她要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他是谁,他不就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