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看见他了?你在哪儿碰见他的?」霍连逍大喜。
阿福道:「我是在城外的龙王庙碰见姚爷的,那时他在喝酒,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姚爷平常待我们很好,出手大方,我就上前去和他请安,也请他代我向霍爷您问好,哪知姚爷大骂了您一顿,说您无情无义什么的。您们是吵架了吗?」
霍连逍苦笑一下。「这个就先别提了。你先告诉我,后来呢?」
「后来我就跟姚爷提到断魂虎。我最近得到消息,因为官兵围捕得太厉害,手下被抓的被抓、散伙的散伙,断魂虎打算到别的地方另起炉灶。姚爷一听,很是高兴,嘻嘻笑说什么要去给断魂虎送行,还问我怎么去阴山寨。我心想,姚爷不是和您一伙要剿灭阴山寨的吗?什么时候和断魂虎有交情了。我这笨脑袋是想也想不透,晚上睡觉时就是有点儿心不安,想想还是来找您说一声。您们是结拜兄弟,一定能知道姚爷是什么意思。」
霍连逍暗暗叫苦。姚天必是在他这儿受了气,正苦于无处可发泄,凑巧阿福又来报了断魂虎要移师举迁,不用想,他一定是去阴山寨挑寨去了。
这一想,登时如坐针毡,深怕姚天有个万一,急忙起身。「阿福,谢谢你来告诉我,我这就前往阴山寨。」
霍连逍告知颜雨恩姚天去了阴山寨,自己要前往助阵。颜雨恩嘱他千万当心,务必要把姚天安全带回。霍连逍点头应承,提剑策马,直奔阴山寨。
一路上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姚天昨日已经前往阴山寨,听阿福说他又喝了一些酒,深怕姚天已遭不测,若然如此,自己真是万死莫赎。去年他进京赴考武举、晋见皇上,都没有今天这般忐忑难安,他实已将姚天当作自己亲兄弟看待。
平江府之所以攻不下阴山寨,就是因为阴山寨地处高险,丛林环绕,易守难攻。上山只有一条路,想要打上去,极为困难。辜仁贵本也有心挑了阴山寨,但他虑事未想成功先思退路,如果出师不利损兵折将,有损他的威名,因此迟迟不肯举兵,甚至还把脑筋动到霍连逍身上。
霍连逍独上山径,只觉林气幽凉,偶尔怪鸟啸叫,他一骑独闯,想着姚天已比他先行一步,生死未卜,忧急于心。
来到寨门前,已预计着会遭遇众匪拦阻,一场火并难免;又或者已是血溅寨前,尸横遍野。不想来到寨门口,竟是一片静悄悄,绝无人踪,心下不禁诧异,想起阿福说过断魂虎要迁往别处,不会动作这么快吧?
下马来走进阴山寨,寨门大开,他顺利来到大厅,堂上挂着阴山寨木匾,杂物四处散落没有收拾,空堂寂寂,静无人声。他内外迅疾奔了一趟;完全不见人影,看样子人走得很急,一些家当顾不得带走,整座阴山寨变成一座空城。
姚天是没来还是被他们所擒?霍连逍一颗心惶急焦灼,不死心地里里外外寻了几趟,仍是一无所获,阴山寨众匪果真走得干干净净。
站在寂静的大堂中,霍连逍心中一片空落落,他心系姚天生死,双眉紧锁。天弟,你究竟上哪儿去了?
来阴山寨路上,他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千遍万遍。明知姚天年纪小,性子冲动,最见不得不公不义之事,他会为颜雨恩出头,也是意料之内,怎地当时自己就不能好好劝谏,还当众打了他一巴掌,令他难堪?如果他落入众匪手中有个万一……想到这里,心头一阵恶寒。站在堂中,冷风袭来,凌乱四散的器物更添心乱,霍连逍从未如此失落仿徨过。
站了片刻,心想再留在此处也无意义,还是再去寻找姚天的踪迹吧。喟然叹了口气,举步正要离开,忽然听到一个细小的敲击声,幽微隐密。他本心乱如麻,照说这声音应是听不到的,但这时因找不到姚天,失望之际,已不再像无头苍蝇般乱撞,因而便听到了这极小的声音。
他侧耳倾听,发现声音来自大堂中央地下,莫非有人被关在地底下?他精神一振,心想底下必有机关,于是四处转了一圏,探摸有无可以启转之处,最后果然给他在堂中太师椅上寻到右边把手可以转动,向右一旋,堂中地板向下开启,露出一个洞来。
「喂!救人哪!」底下传来的竟是姚天的声音。
霍连逍大喜,奔到洞口向下看,只见下头是一个八尺见方的地牢,深约一丈,姚天见洞口打开,本来很是欢喜,仰头看见是他,脸色马上拉了下来。
霍连逍跃下地牢,笑道:「天弟,你果然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
「谁要你找我来着!我姚天无法无天、任性妄为,你霍总捕头霍大人奉公守法,清高得不得了,咱们可不是一道的。」姚天双手抱胸,转开脸去,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天弟,是我不好,我太冲动了,我不该打你那一巴掌。你原谅我好吗?」
见到姚天安然无恙,霍连逍喜不自胜,姚天的冷口冷面冲不散他心头的欢喜,他温颜含笑,低声下气地赔罪。
姚天想起昨天霍连逍当众掴他一掌,心中委屈,眼圈一红。「你当着大家的面打了我,现在又私下跟我道歉,这算什么?当我是三岁小孩,给你摸摸头我就罢休,我是那么好哄的吗?」
「天弟,愚兄知道错了,我向你赔不是。如果你气还不能消,不然愚兄让你打回去好了。」霍连逍右手成拳,敲了左肩两下,情意拳拳。
姚天横了他一眼,小孩儿撒泼似地哼声道:「谁稀罕!我打你还嫌你皮粗肉厚我手疼。」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上去再说。」上前拉姚天的手,姚天本来要甩脱,霍连逍一记关怀备至的眼神看过来,登时心一软,没有再挣扎,让霍连逍牵着手,跃上地面。
姚天被困在地牢好几个时辰,暗无天日,焦怒恐惧,本来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个地方了,此时竟能重见天日,真有恍如隔世之感。看着从天井中照进来的亮晃晃阳光,一时还如在梦中。
「你怎么知道我来阴山寨?」姚天被关了好几个时辰,又喊又叫,口干舌燥,见桌上还有茶壶,急急倒了一杯水喝下。
「今天阿福来找我,说他昨天在龙王庙碰见你,他说你要来给断魂虎送行,我才知道你上阴山寨来了。」
「哦?所以你是来看我死了没有吗?」姚天怨气犹存,说话夹枪带棒。
霍连逍微笑道:「天弟,愚兄在这里跟你赔不是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次吧。」向他施礼作揖。
霍连逍一直伏小作低,赔尽不是,姚天心中所积怨怒至此也已消散大半,想想自己也有不是,霍连逍是官门中人,自然要依法办事,自己要去冲撞辜仁贵,这不是令他左右为难吗?
「大哥,多谢你来找我,不然我就要被困死在地牢底,连死了也没有人收尸。」姚天收起气焰,衷心向霍连逍致谢。
「对了,你怎么会被困在地牢里。断魂虎那帮人呢?」
「昨天我被你气得七窍生烟,于是就跑去喝酒。喝到一半,那个叫阿福的就来了。他跟我说他得到一个消息,说断魂虎受不了官府捉拿,打算要迁到别地继续做这打家劫舍的行当。我正心里气不过,就想来找他打打架。可我喝得挺醉的,摸了半天才摸到阴山寨,拍门叫那断魂虎出来,说我姚爷爷要找他决斗,哪知那龟孙子来阴的,先礼后兵,将我骗到这堂上,打开机关,让我掉了下去。我在下面叫了半天,也没人理会我。后来我听到他们搬东西叫喊的声音,估摸着他们是真打算要走了。我心想这下可完蛋了,谁会知道我到阴山寨来了?这群盗匪不把我放出去,我不就得活活饿死在地牢里吗?嘿嘿,幸好我姚天福大命大,老天派了那个阿福去通知你,不然我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