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蕴,幸好你没事。」
那声音平静一如往常,只有徐望未听出他的语尾也是轻微抖着,他心情一定很激动吧?巴不得立刻扑上去抱住他亲爱的小弟,偏偏在人前他得端住身为庄主的架子,虽然她不是很想再见到这个人,但见到他,就等于白冬蕴的身体有人照顾了,这让她忍不住想笑了。
一定是她爹听见她的心愿,设法让这人来接白冬蕴回家的吧。
白冬蕴瞪着自家大哥那过分平静的笑容,以及那双藏着澎湃热情的眼眸,顿觉无比刺目,忍不住撇开眼,没好气地回道:「我还能出什么事。」
不过是被不入流的江湖混蛋砍了一刀,不过是带着白春留心爱的女人一块逃命……思绪一顿,连忙甩开她的手,避嫌似的迅速跳离三大步,支撑的重心忽然改变,令他身形些微不稳,离他极近的若凉反应不慢,及时伸手撑住他。
徐望未莫名其妙被甩开,不受控制地一头撞上庙墙……前的某具温热躯体。
「望未,你还好吗?」温暖的柔音近在咫尺。
她站稳脚步,暗自庆幸此时她的眼是全盲的,要是让她目睹白春留从她家里走出来,肯定会误以为死人复生,被他活活吓死了。
「我没事。」她轻声答着,下意识退开半步,与他保持距离,「倒是四公子为我挨了一刀,伤口很深,到现在都还没好呢。」她非常担心地说道。
白冬蕴冷哼一声,道:「不过是小伤罢了……若凉,你住手!」刷的一声,他衣服被人撕破了。
「留主,徐姑娘说的是真的,四少爷背后的伤很严重啊!」若凉一手在四少爷的裸背上东摸西揉的,这触感真不错:另一手抓着破烂的暗色外衫,惊吓不已地鬼叫着,随即感觉到有人用力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更用力地叫道:「哇!要死了要死了!留主,四少爷力气还很大,不碍事啊!咳咳、咳咳咳咳咳……」
白春留忍着笑,轻斥道:「若凉,徐姑娘在呢,你把冬蕴的衣服撕了,要她一个姑娘家目光放哪儿。」
「没关系啦,留主,那女人成瞎子了,就算我连四少爷的裤子都脱了,她也是什么都看不见……哎唷!」又被人敲了一下脑袋。
这两人简直是存心要害她在黑暗里妄想某个美男子的无边春色……那人的背,她不但看过,也摸遍了,虽然那时光源不足,看得不很清楚,光是掌心碰触到的柔滑触感,就够让她回味……不,是尴尬到底了。
「望未,你的眼?」
「是暂时的,过几天就好了,白庄主千万别放在心上。」她连忙说道,听见一旁的白冬蕴又发出轻哼声。
老是哼哼哼的,该不会是鼻子有毛病吧?她胡乱想着。
「你放心,我已经请了几位名医在庄里等着,一定能治好你的。」
「不是几位名医,是几十位,差不多要把客院住满了那么多人啊!」
若凉忍不住插嘴。
她傻眼了,原来白春留疯癫的程度不下于白冬蕴,白庄是一个专出疯子的地方,一次请来几十位名医,就为了治她一人的病?这也未免太夸张了一一
「没有那么夸张,若凉,你再乱说话,把望未吓跑了怎么办?我可不知道还能上哪去找她啊。」
此话一出,白冬蕴立即眯起眼,问道:「你们怎会找到这种地方来?」
小荒村既偏僻又荒凉,离远城更是十万八千里,连他都是几天前才问出这里的,这家伙怎会比他们还早一步抵达此地?
白春留眉目含笑,道:「你带着望未一起走,我猜想也许你们会到她家里走一趟,就过来看看,也真巧,还真让我遇到人了。」
「你早就知道徐望未住这里?」
「也不是,我只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她真的是……」一顿,柔声道:「是我想的那人的女儿。」
徐望未浑身一抖。
白春留接着又道:「冬蕴,徐姓药师的女儿,难道没让你联想到什么?」
白冬蕴闻言,猛地一震,用力挣开若凉的搀扶,急奔到徐望未面前,揪住她衣襟,怒声问道:「你是徐连生的女儿?」
虽然襟口被人抓住,让她有点喘不过气,她还是努力面带微笑,非常冷静地说道:「只是养女而己,不是亲生的。」所以别这么激动,她快被掐死了!
因为怕徐连生遗留下来的东西藏有关于白春留身世的只字片语,搜索她家的任务由白家两位主子一手包办,原本自告奋勇要打扫的护卫若凉,被主子们送到外面负责保护她。
虽然这份差事简单又轻松,但先前跟留主,一块儿进屋去时,他亲眼看见里头积灰有多深厚,让白庄两位金尊玉贵的主子在灰尘屋里找东西,他是既心疼又过意不去啊,偏偏主子的命令他不得不遵从,只能乖乖站在坟墓旁边,眼巴巴地偷觎着屋里忽隐忽现的人影。
「地上的灰尘都厚到可以种菜了啊,为什么不让我先打扫过再进去?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两位主子一块儿找?徐姑娘,你心里可有眉目。」
他是一个静不下来的人……在执行守夜任务时除外,既然旁边坐着一个会说话的人,要他闭嘴空等,实在很难受啊!
徐望未坐在与若凉相隔两步远的另一块大石头上,两手紧抓着她的旧布包,淡应了声:「我不知道。」
这声音好冷淡啊!若凉不由得转头看去,她身上穿着质料普通的暗色衣裙,肩头披着同样暗色的厚披肩,浅色长发成一束,衬得那张偏白的脸更显空灵剔透,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破掉似的,她一双眼明明是全盲的,却仍是直盯着小旧屋,要不是他眼睛够利,一眼看穿她的目光涣散无神,还真会误以为她是个普通正常的明眼人。
也对,这里毕竟是她家,两个人男人进到她家里翻翻找找,她却不能亲自监督,会担心也是必然。
「徐姑娘,虽然我不知道留主和四少爷在找什么,可他们的人品,我若凉能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乱碰什么不该拿的东西。」就算她爹在这么破旧的屋子底下埋了一个什么稀世大秘宝,也不用担心会被他们偷走。
白庄呢,天下第一清廉清白清如水的大庄,绝不会做出任何不可告人之事!
「嗯。」她依旧淡淡应着,理应是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又怕真被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这种复杂的心情无法言说,只好继续忐忑不安地等着。
若凉一脸大受打击,这是哪儿来的姑娘,多应个几句话会死吗?难道是他的相貌不比留主和四少爷俊美,她才会连一句话都懒得施舍给他?
不,算起来她根本没见过他,不可能因为他的容貌而嫌弃他。
「徐姑娘,呃……初次见面,在下名叫若凉,若是假若的若,凉足凉风阵阵吹的凉,每次留主出门远行,一定会带我一块,负责为他守夜、服侍他生活起居。」
会对不曾谋面的人冷淡,八成是因为她怕生,他拿出生平最大的诚意,以自认最温柔的语气自我介绍道。
徐望未慢慢把脸转向声音来处,轻而有礼地应道:「你好,若凉公子。」
他眼睛顿时瞪大,心跳莫名加快,结巴道:「你也好,那个,我只是个下人,姑娘别喊我公子,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我明白了,若凉公子。」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