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做牛做马,只要做个好人就好了。」只要多一个好人,这个世界就会更加美好,她是这么想的。
「是,娘娘。」男飘郑重地允诺。
虽然大多数只是听它们诉说心中的委屈,陪它们一起落泪,待它们发泄完了就会去报到,并不会太困难,但偶尔也会碰上不幸被肃王所杀的冤魂,又没胆去找凶手报仇,便哭哭啼啼地来求她作主,赵晴好说歹说,最后答应在庙里立个牌位,请来高僧诵经超渡,才勉为其难地离开,当然这些事都是偷偷请奉祀正处理,不敢让肃王知道,免得又生事端,但不管哪一种,都是劳心劳力的苦差事,每天一个已是她的极限了,真的不能再多。
赵晴打了个呵欠,拖着沉重的步伐爬上寝榻,就听到外头传来叫嚣。
「……下官不过是奉命前来宣读圣旨,竟遭肃王斩杀……真是死得好冤……这个仇非报不可……」想他正受皇宠,官运亨通,即将迎娶高官之女,眼看荣华富贵即将到手,却惨死在肃王手中,如何吞得下这口怨气?
她的眼皮好沉,怎么也掀不开,只剩下耳朵还能勉强听得见。
「让我进去!」林姓官员已然化成恶鬼,几次想要突破重围,心想只要附在王妃身上,就可以借她的手杀了肃王,可惜就是进不来。
就在赵晴挣扎着要不要起来,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男童嗓音,很有气势地回呛——
「不要吵!走开!」
林姓官员表情狰狞地冷笑。「你只是观世音菩萨的坐骑,不过是一头畜牲,别以为我会怕你……」
「滚!」奶声奶气的男童嗓音发出魄力十足的朝天吼。
突然,一声凄厉惨叫,恶鬼被打下了十八层地狱。
赵晴有种被人守护的安全感,耳根子也获得清静,便安安稳稳地睡去,不过事后回想起来,还有些分不清那个奶声奶气的男童是真有其人还是作梦?就连之前的小正太也不曾再出现,他到底又是谁?
这两件事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接下来几个晚上,还是陆陆续续有阿飘前来陈情,她在半梦半醒之间,开口邀请对方进来,一面打着呵欠,一面倾听对方诉苦。
一连几天下来,赵晴不只是瘦了,眼下也多了淡淡的黑影。
「娘娘昨晚又没睡好吗?」银屏担忧地问。
赵晴被人从床上挖起来,困到闭着眼皮吃东西。「有一点……」
金香一脸害怕。「昨晚是不是『那个』又来了?」
「嗯。」赵晴嘴里塞满食物。
两个婢女忧心忡忡。「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没关系,早上再补眠就好了。」她已经练到可以边睡边吃了。
这种状况频繁到连元镇都察觉有异。
这天晌午左右,他又来到后寝宫,才踏进屋内,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见王妃睡到小嘴微张,只差没有流口水。
「请千岁恕罪!」银屏和金香代主求饶。
元镇想到良医副说怀孕的妇人嗜睡,但王妃的症状似乎太严重了,而且气色也显得不大好。「王妃夜里睡不好吗?」
「呃……这……」没人敢回答。
他凤目,凛。「快说!」
两个婢女咚地跪下,不敢有半句隐瞒。
「……每天晚上都会来找她?」元镇嗓音低沉清冷,让人有种大难临头的错觉,还以为只有锦姑和春荷,没想到还有其他「人」。
金香一面说一面抖。「娘娘见它们可怜,就听它们说话,能帮就帮……」
「不过这么一来,娘娘就很辛苦,无法好好睡上一觉,白天就直打瞌睡。」银屏硬着头皮说。
元镇压抑怒气。「她大可不必理会。」
「只能怪娘娘心太软,无法袖手旁观。」金香也劝过好几次,不过效果并不大好。
第7章(2)
他用力拍了下桌面,把赵晴给惊醒过来。
赵晴用手揉了揉眼皮。「千岁来了!」
「本藩已经坐在这儿很久了。」元镇忿忿地瞪着她,气这个女人多管闲事,为了别人,净是折腾自己。
她小声探询。「谁惹千岁生气了?」
「你!」元镇真不知自己在气些什么。
「我做了什么?」她困惑地问。
元镇低哼。「想睡就去睡,别硬撑着。」
「我不睡了、我不睡了!」赵晴连忙打起精神,不想又惹他发火。「听锦姑说千岁小时候最爱吃凉糕,我特地请典膳所的人做……」
他还是瞪着她。
「请用!」她将装了凉糕的碗摆在肃王面前。
「它倒是跟你说了不少事。」元镇免不了抱怨锦姑话太多了。
赵晴笑吟吟地说:「它开口闭口都是千岁,就好像在夸自家的孩子一样,还说有多舍不得离开,但再不走,也会给别人添麻烦。」
「以后再有这种事,你最好少管!」他警告地喝道。
其实她也想不管,但做起来很难。「是,千岁。」
元镇以为警告过了,她会收敛一点,没想到还是一样,他每次过来,就见王妃不是急着去见周公,就是已经跟周公在喝茶了,把自己晾在一边凉快,心情也就更恶劣。
戌时刚过,来到亥时,赵晴已经撑不住了,决定今晚要早点就寝,不管是谁在外头哭,都不予理会。
「你们也去睡吧。」她坐在寝榻上说。
银屏和金香对看一眼。「咱们就在隔壁,娘娘若真的有事就拉绳子。」
「好。」赵晴还没用上自制的病床呼叫铃,不过能不用最好。
两人才要开门出去,就见肃王突然到访,手上还提着那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的宝剑,不禁都吓坏了。
「王妃睡了?」元镇一面问,一面往屋里走。
两个婢女不禁心情忐忑地跟了进去。
赵晴才刚躺下,听见肃王的声音,于是又坐起身来。「这么晚了,千岁怎么……」
「今晚本藩就守在这儿,看谁敢来吵你!」他威吓地说。
她怔了下,很快就明白过来。「你都知道了?」
「别以为瞒得了本藩!」元镇不悦地斥道。
「我只是觉得它们也很可怜……」
元镇一脸无动于衷。「那又如何?这世上可怜的人多的是,难道你全部都要帮?不要太高估自己了。」
那些人很可怜?那么又有几个人可怜过他?他又为何要去帮别人?就算是他的王妃也不准!
闻言,赵晴顿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自己的能力的确有限,不可能帮助所有的人,那么到底该怎么做才对?
「总之今晚本藩就坐在这儿,看谁胆子够大,敢进来吵你……」元镇在寝榻旁的绣墩上坐下,将宝剑打横搁在膝上,一手握着剑把,一手握着剑鞘。
「来一个,本藩就杀一个!来两个,本藩就杀一双!」
赵晴噗哺一笑。「它们早就死了。」
「无论是人还是鬼,本藩照杀不误!」他从鼻孔发出嗤哼。「你去睡你的,什么都别听别管!」
听他一副见佛杀佛、见鬼杀鬼的冷酷口吻,赵晴应该要觉得害怕才对,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她不禁瞧向肃王那张俊美到有些罪恶的侧脸,这种被人保护、怜惜的滋味,是家人不曾给予过的,既令人欢喜,又有种想哭的冲动。
其实这个男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他也有温柔的一面,只是从来没有人愿意去挖掘、引导,这也让赵晴增添了不少信心,只要有心去做,有朝一日一定可以改变他的。
「有千岁在这儿,你们都下去吧。」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只觉得眼眶热热的,嘴角却是往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