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旧事越扯越臭,不提也罢。
“你不要每次都怪我脾气不好!你自己一拗起来,同样没有人招架得住。”
这下子变成指责了,她想必更不领情。
怎么连求个和都这么难啊?想想他也有过不少次经验了,应该驾轻就熟才对,可是每次一到低头时刻,他仍然要伤上好久的脑筋。
算了,就直接杀过去,讲一声“对不起,别生气”,再来一个大鞠躬,应该就没问题。
幸好恕仪性子虽然执拗,心肠却软,只要他装得够诚恳,她通常不会太刁难。
伍长峰在她的小园子里徘徊良久,终于走上前敲门。
他可是从凯悦直接杀到她家来,老天最好保佑她没被那只跟屁虫载到哪个鬼地方谈情说爱,否则所有和谈宣告取消。
叩叩。
没人应门。
他走到屋侧,从窗帘的缝隙望进去。客厅有灯光啊!虽然只有昏蒙蒙的一盏枱灯,可是她应该在家。
叩叩叩!这回敲得更用力。
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他脑中开始晃过各种画面,譬如那只跟屁虫还没走,他们俩正窝在沙发,你侬我侬,你摸我摸……
砰!砰!砰!槌门了。
吱呀一声,门扉拉开一道细缝。
“嗨,我吃完晚饭,刚好路过……”蹩脚的开场白在瞧见她那双沾泪的红眼圈后,戛然而止。“你为什么哭?发生了什么事?”
门缝又拉开一些,她吸吸鼻子。
“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他紧张地看着她。“让我进去。”
她考虑两秒钟,然后默默退开。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茶几上的小灯,长沙发上拧着几团卫生纸,配上她那双红红的兔子眼,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不暧昧的那种。
她又窝回沙发上,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你在哭什么?”他蹲跪在她身前,轻问。
他的关切引触另一波泪水。她不是大哭,而是细细的,像猫咪一样,发出低呜的嘤咛声。
“恕仪!”他心慌了,连忙将她搂进怀里。“别哭,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那只跟屁虫欺负你吗?”
她更明显地呜咽一声,脸埋进他的颈窝里。
看样子是了。伍长峰磨着牙。“别怕、别伯,那家伙做了什么好事,你全说出来。”
“他……他好过分……”
“怎样过分?”伍长峰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心。
“我今晚帮陈老师送花去凯悦,他们的日式料亭和我们签约,每个礼拜固定提供一盆花做……”
“这部分先跳过去,直接告诉我那个混蛋的事。”他轻啄她湿漉的脸蛋。
“王……王先生今天陪我去送花,然后请我吃饭。”她吸吸鼻子。“总之他正式提出请求,要我跟他交往。”
他越听越茫然。
“你的哭是因为不愿意,还是因为太感动?”
“都不是,而是他提出要求时所说的话。”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决定自己比较喜欢我,所以要回绝之前相亲的那个对象,请我答应和他正式交往。”
伍长峰茫然地抽出一张面纸给她。“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再也没有然后了。”她把秀颜掩进手心,啜泣出声。
“等一下、等一下。”她回绝那个痞子,他当然很爽,可是他听了半天还是不晓得问题出在哪裹,“花农老王到底说错了什么?”
恕仪抬起头,怒目而视。
“你还听不出来吗?他过去那段时间同时和两个人交往,今天晚上特地来告诉我他的‘决定’。他‘决定’选择我!”
“所以?”伍长峰小心翼翼地求问。
“所以,我为什么要成为一个‘被决定’的对象?”她一副很生气他居然还要问的表情,“如果是你这种长得俊、家世好、自视甚高、从小被宠坏了的富家公平哥儿,也就罢了,反正你已经没救了!可是他平时看起来那么老实,那么诚恳,那么脚踏实地的一个古道人,原来私底下对我也是挑三捡四的。我又不是货架上的一颗水果,他凭什么?”
呃,well……虽然万分不情愿,他得说,他并不认为花农老王有错。毕竟大家都还没结婚,每个人都有挑三捡四的权利。
但是这会儿应该不是和她讨论恋爱观的好时机。
还有,什么叫“像他这种被宠坏的富家公子哥儿已经没救了”?她连埋怨其他男人时,都可以顺道打他一耙!伍长峰啼笑皆非。
“别把我跟那种烂人相提并论,OK?”
“算了,反正你不会了解的,呜……”她难过地坐到旁边去,埋进自己的膝头继续哭泣。
“我了解,我当然了解。”他坐到她身畔来。
“你了解什么?”她抬起挂着泪珠的眸。
“我……”他哑然。“我了解,你不喜欢男人一边和你交往,一边去相亲。”
对吧?
她瞅了他好一会儿。
“差不多了。”
那就好。慢着,她又开始流泪了,而且又是那种最让他挨不下去的默默流泪法。他叹了口气,再度将她拥回怀里。
“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难道她已经喜爱老王到了愿意为他神伤的地步?伍长峰的心口涩涩的。
她静静哭了一阵。
“你知道吗?其实,我只是需要一个,能专心爱我的男人。”
伍长峰轻推开她,望着她悲涩的眼眸,
“他能爱我多久不重要,但是,当他还爱着我的时候,他的生命里没有其他女人,只有我一个,只会专心一意的爱着我。”她轻声说。“我只是要一个,这样简单的男人而已。”
为什么要露出这样哀伤的眼神呢?为什么要漾着这样无力的笑容呢?难道这个世界真的让她如此失望吗?
难道,连他,也让她如此失望吗?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如此深切地注视她。
看她细而翘的睫毛,看她眼中的自己。
她脸颊的肌肤柔细得犹如薄膜,吹弹可破,一双深眸犹如嵌在白雪中的黑珍珠,流转着光泽,轻颤的唇,呼着暖暖的气息。
她是如此的娇妍与脆弱,需要人保护。
过去三年柏拉图式的友情,突然显得非常无谓。他捧起这张泛泪的娇颜,紧密印吻下去……
“阿峰……”她的浅唤间间断断地被他吞噬。
刚开始的浅啄,渐次浓化,转深。
“阿峰,别……”
“嘘。”他绵密地啄吻着她。
月余来的郁闷,突然化为沁脾的清甜。他的心轻扬地腾空直上。
恕仪的意识昏蒙了。
他们,应该继续吗?她如果神智清楚,此刻应该立即叫停。
然而,他的味道如此好闻,吻如此动人,空气中浓郁的氛围犹如圈住她的第二双手,让她感到如此安、心……
她从来不是一个强悍的人。她已经寂寞了太久,孤独了太久,她多渴望有一副强壮的臂膀,可以暂供依靠。
而现在,他就在她身旁。
吻,国字七画,英文四个字母,做起来如许简单的动作,引发的后续效应却往往不是“简单”两字可以概括。
放纵吧!
在这模糊的一刻,脑海深处的一处陷落突然让她懂了。
为什么,数年前保守拘谨的自己,会狂放地投入那一夜云雨。其实,一切也不过如此而已。她倦了再佯装坚强,她只想当一个平凡的小女人,被一个男人细细宠爱。
当年的她,是一个孤独思乡的大学生;而今的她,虽然年长了,岁月只改变了她的经历与智识,却从来没有抹去骨子里那个恋家、怕寂寞的自己。
她柔软的反应给了他进一步的许可,情欲之火越发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