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青崖道长双脚盘膝,手拈莲花指,面上净是和煦笑意,一丝一丝的银白细光从他身体透出。
「你害人害己终将回报己身,世道因你而乱,百姓因你而苦,妖魔兽物的迅速窜起也是你所为吧?你将要为你的逆天行径付出代价。」宫仲秋左手一动,做了「收紧」的动作。
其他人见状也跟进,两脚站稳,使了劲道拉扯,但事实上他们手上空无一物,只有握不住、摸不着的金光。
「哼!世道乱与我何干,百姓苦又如何,天负我,我负天,何来害人害己,这是你们应得的,本座不过助其早日解脱,免在世间受轮回苦。」玄冥扬袖,试图以水龙术挣开越勒越紧的束缚。
「不用白费力气了,玄冥,这是师父专门为你准备的缚神阵法,他用了二十年时间反复尝试,将阵法修补的几无瑕疵,你今日想脱身断无可能。」他再度拉紧金光,薄汗沁出。
玄冥大喝。「大胆!竟敢直呼本座名讳,小小凡人也敢称大,本座让尔等小民瞧瞧神的力量。」
狂风起,大雨淋,虎啸龙吟声由四面八方回荡而来,宫殿因风雨大作而摇摇欲倒,顶上的琉璃瓦片往下掉落,差点砸到人,两侧的门窗不停的发出撞击声。
不一会,有兽成群结队靠近,一大片宛如黑色大水般淹了过来。
「这点小事难得倒我吗?真是瞌睡送枕头,给我送礼来着。」曲款儿纤足一点,轻盈一跃,葱指如作画般朝半空中划出手印,一朵巨大的莲花从她掌心推出。
无数道黄符瞬间与莲花结合,一道无形的光罩罩住整座宫殿,由外一瞧竟是一朵盛开的莲花托着宫殿,莲蕊、莲瓣幽静地吐着芳华,丝丝缕缕的流光如鱼儿悠闲游曳其中。
冲到最前头的魔兽撞到墙,很大的砰一声后反弹出去,后头不知所以然的魔兽照样闷头猛冲,一头又一头的大兽弹得半天高又坠地,掉到数也数不尽的大小兽群里。
弹出的兽越多,冲撞的力道也越小,撞得两眼发黑,脑子晕晕的魔兽们也发觉不对劲了,牠们集体站在殿外朝内吼叫,此起彼落的呼唤牠们的兽王,嚎声震耳。
只是黑猿已死,无法回应兽群。
「小丫头,你老是爱破坏本座的好事,本座是不是该先除掉你?」玄冥在阵中仍能行动,祂衣袖一挥,数十道水柱激射而出,看得宫仲秋目皆尽裂,极欲出手相救。
幸好曲款儿比他想象中强大,不避不闪的以术一挡,水柱被火溶,化为细碎的小水雾飞散。
「玄冥大人先顾好自身再说,小女子不劳费心。」她有模有样地行了个对神只的礼,曲身一福。
「哈哈哈,好,好,有意思,本座今日也要有所为,不能让你这丫头小看。」
玄冥语毕,俊美不凡的人身忽然抽长一倍,下身生出龙爪龙身,头化为蛟首,有一根龙须。
化龙需要两根龙须,所以祂是半龙。
「师兄、师弟们小心,祂要用自身的血破阵,你们别被龙尾扫到。」曲款儿在阵外大叫,飞快地催动护身符咒。一人送去一张,九张腾空的黄符漫天飞舞,迅速地贴上。
听她在一旁提醒,又能及时防护,龙身蛟首的玄冥对她聪慧小有欣赏,可惜她是早夭相。
「师妹小心!」
「师姐小心!」
漫天的血雨落下,淋得地面一片血红,但是布阵的九人身上并无一滴血,曲款儿的符纸发挥了作用,保护他们免受龙血所蚀,那血一经碰触,立时皮开肉绽,深及见骨。
龙血可以救人,延年益寿,可是玄冥已如了魔相,因此祂虽具有神格却已是魔神,故而祂的血有蚀骨剧毒。
「小心?本座让你们避无可避……」噙着冷笑,巨形龙爪朝九人之中最弱的一个划下。
「啊!石头——」
石磊胸口浮现一道长长的爪痕,鲜红的血不断冒出,他不支倒地,面色惨白如纸。
「阵不能破,祂要逃了!」清虚慌乱的大喊,希望能挤八人之力稳住险被冲破的法阵。
看着小师姐长、小师姐短的少年一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刚才在千钧一发用符纸罩住自己的曲款儿两眼发酸,悲愤到极点,只能先给他塞一颗护心丹在嘴里,保住他一条小命,治病医伤不是她的长项。
「我来顶上,不能让祂逃了,小师弟的血不可以白流。」她身上穿的不是火艳红衣,却被血染成鲜艳的红,怵目心惊。
「小师妹?!」太胡来了,她怎能以身涉险?
「款儿……」这个傻丫头。
曲款儿媚眼染火,纤手很快地拉住一条快滑走的银丝。「我是壬癸年亥时三刻出属水。鬼奴,照顾石头。」
「是的,主人。」鬼奴抱起石磊,以鬼灵之气冰封他伤口。
金木水火土,五行齐到。
「你……你真是……一个女孩家逞什么强,老是不听话。」宫仲秋眼眶发热,眼底有说不出的深情与心疼。
「嘿,你别再唠唠叨叨了行不行,爱念经的小老头,我要是不出手,你们全死定了,要心怀感激呀!妖孽。」她好心帮忙还念个没完,真是妇人长舌,他真该易钗着裙。
妖孽一说出,所有人都哭笑不得,温润若玉的清逸公子怎会是妖孽,说是神仙还差不多。
「壬癸年亥时三刻出生?这、这不是……灭世天女?!」玄冥大骇,蛟首瞬间化为人面龙躯。
「灭世天女,天女灭世,红衣似血,血洗天下。」这一身红衣满是血花,指的不就是她?!
可是,十一年前她已经被灭了,天女命烛已熄,怎么可能再度复生?玄冥以神识一探曲款儿根底,再睁目已知缘由,嘴角轻轻上扬。
原来是来自术士名家的一抹异魂。
「我不是什么灭世天女,我是红衣天女,不要弄错了我的称号,玄冥大人。」
她那句「玄冥大人」有讽诮的意味在里面,意思是老人家耳不聪、目不明了,忘性大。
玄冥没计较她的出言不逊,反而乐极似的哈哈大笑。「就是你,你就是神界传说中要灭了本座的天女,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先灭了你,本座便可高枕无忧了,哈哈!」
龙鳞坚硬无比,堪称上品宝盾,却在旋天灭地九环缚神阵中渐渐褪色,比头发还细的丝芒锋利如刃,切开铁甲般的鳞片,深入肉里,龙血瞬间滴落,染红了龙身。
玄冥为了向上天宣示怒意而奋力一搏,凝血为刃,长锋三尺,一把血剑刺向代替石磊的曲款儿,强烈的冷芒带着大量水气。
水,是无形的,能变化万千姿态。
在水的包围下,曲款儿退无可退,她不能离开矩阵,否则功亏一篑,可是不走,长剑入胸还有命活吗?
仅是瞬间的迟疑,剑已刺入,只是她完全感觉不到半丝疼痛,一道卓然的身影挡在身前,化开致命一击。
「二师兄,你……你痛吗?」她本想骂他是个不知死活的傻大个,可是舌尖尝到流进嘴里的眼泪,话语哽咽地想捂住他胸前的血洞,但身体却动不了,惊骇且怔然的眼看着血剑化为浓血,一滴不漏地流进他体内。
龙血有毒呀!他还活得了吗?
「不……不痛,我很……好——」一阵剧烈的抽痛绞着他五脏六腑,宫仲秋痛得蜷缩起身躯,脸上却是教人宽心的浅笑。「……不哭,款儿,我真的……不太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