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性子好?分明是阴险小人……」装什么君子,他的肚子一剖开,流出的肯定全是黑水。
地上躺了个人事不醒,五花大绑的左青瑶,屋子里满是脸上堆笑的看戏人,他俩还能旁若无人的嘴上较劲,这不是前世相欠债的冤家是什么?众人心里如是想。
「越吵感情越好,看你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嘴,老夫顿觉年轻了好几岁。」
老相爷抚须呵笑,乐见这两娃儿早日修成正果,他再摆上七天七夜的流水席也痛快。
「谁跟他感情好,老爷子你可别吓我,我们是宿世仇人。」曲款儿可以强调「宿世」,表示是上辈子的仇敌,化解不了,他老别费心了,山崩地裂也不会令天地合。
宫仲秋在一旁含笑轻语,「她难为情、害臊,外公别逗她了。」
曲款儿害臊?!
这猜是天大的玩笑吧!听闻此言的人忍俊不禁,为他的袒护感到一丝欣慰,他真是会疼小姑娘的好男儿。
所有人都偏向擅于表面功夫的宫仲秋,虽然他人前人后两张脸,可是从心底深处涌出的情意并不假,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感情有多深,唯有迟钝的某人还在逃避,不肯承认芸芸众生中,他始终是她心中的灯火阑珊处。
「呵呵……小姑娘脸皮薄,老夫就不多提了,不过……」
第9章(2)
宋东玑尚有下文,一阵莫名的风呼呼从窗外卷入,一只隐约可见的风手卷向他,风手抽回,老相爷竟也跟着被卷出屋外,而且外头突然下起骤雨,哗啦啦的雨幕阻挡了众人的去路。
才眨眼功夫,宋东玑人就不见了。
「你是玄冥?」曲款儿以符咒驱走泼天大雨,如瀑布般的雨幕瞬间一分为二,从中开出一条通道。
半空中传来醇厚的笑声。「哈哈,挺有本事的,小丫头,本座已许多不曾遇到如此有趣的事,你让本座很开心。」
「你既不是妖,也不是魔,更不是幽冥地界的阴鬼,为何要插手人间事?」她以话套话,试探。
「人间事?」朗笑声又起,却又带了一丝不屑的恶意。「在人界不行人间事又该行何事?老天总自诩万物之主,你说这人道乱了,天道犹在吗?神也不是无所不能。」
「那你去别处捣乱不成吗?天、地、人有三界,天外天虚空万万界,你挑最弱的一个是恃强凌弱。」大人欺负小孩,不公平。不知为何,曲款儿的语气有几分撒娇意味,好像见着了家中长辈。
「……天地负我。」
「上天去寻,下地去找呀!宁可我负人,不许人负我,谁欠了你就找谁讨债。」
「宁可我负人,不许人负我……哈,丫头,本座正在做呢。」谁说天命不可违,总要一试。
「你……」让妖魔横生,天下大乱,逆行倒施,全是为了报仇吗?
宫仲秋上前,不着痕迹地将天生胆大的曲款儿护在身后。
「阁下欲将外祖带往何处,外祖年岁已高不可奔波,愿以己身代替,望阁下能将外祖送回。」
云层中一声冷然的嗤哼。「无趣,自顾不暇还妄想求情,你这条命本座五年前没取走,如今也该是时候了。」人界最好再乱一点,让那些自以为是的神灵手忙脚乱,后悔曾做过的一切。
原来他的三灾三劫三难是因为他?「我不畏死,只求死得坦荡,你想拿走我的命不一定顺心。」
「大话。」
一波冷冷的大水如箭矢直射,眼看着就要射中宫仲秋,水箭却在触到他鼻前时忽然像撞上大石头般散开,落到地面淹及足踝,随着地势高低而流出屋外。
「对不会术式的人使用无上力量,你可真了不得,我们虽是蝼蚁,但蚁多咬死象,你再强大也有弱点,赢不了你也要恶心死你,我们有的是不要脸。」曲款儿取出一枚灵火丹,水火相克,杀不了,但能重伤。
「一枚灵火丹伤不了本座。」玄冥嘲笑。
曲款儿被激到了,从她收集多年的红木匣子里倒出锦雀翎织袋,小小的袋口一拉开,金光四射。「碧火丹,青焰丹,火蛇丹,火鹰丹,冥火丹,地火丹……你说这些火丹够不够炸飞半个你?你并不是不死之躯,寿与天齐没你的分。」
他的生命也有极限,只不过比别人活得长寿一些。
这一次沉寂了许久,忽然众人感觉到一股浓重的压力由上往下,几乎压得人站不住脚。
「丫头,你护不了他。」
「护不了也要护,我这人很固执。」越是别人说不可能的事越要做给人看,她赌上一身傲气。
人争一口气,佛拿一炷香。
「哼!小子,你是有福的,可惜……呵呵,真是两难的抉择,你们两人只能活一个,咱们京城见了。」
「只能活一个……」宫仲秋语轻如絮,细细咀嚼。
蓦地,一阵带着水气的凉意拂过,令人胸口快爆开的压迫感顿时消失,让人忍不住大口吸入清凉气息。
窗外一片朗朗晴空,无风亦无雨,地面上并无半点潮湿,干得尘沙飞扬,连叶脉上都没有丝毫残留水珠。
方才的情景像作梦,却又真实存在。
「款儿,我先快马加鞭回京,这一次你不要会京城,到我们买下的金泉山头,等京里事一了我再去接你。」她为他做得够多了,他不想让她陷入永无止境的凶险中。
「没有我你到得了京城吗?沿途的妖兽斩杀,你不死也吐半条命……呕……」
一口血倏地从曲款儿口中呕出。
「款儿,你怎么了?!」望着忽然一软的身子,宫仲秋急忙接住,顿时慌了,脸色凝重地宛如有人挖走他一块心头肉。
秀姑赶紧取出一颗清心丹让曲款儿服下,丹丸入喉化开,舒缓的沁凉让她轻吁了口气。「我没事,气淤于胸罢了。」
「你这样教我如何放得下。」他轻抚着她墨般的青丝,眼神中流露出不舍与心疼,和教人不能忽略的柔情。
「师父说我的命很硬,能活得比他长,而我看他能活过百岁,做徒弟的不能比师父短命,否则视为不孝。」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面对尸堆成山,血流成河仍不改色的宫仲秋,此时却脸色阴沉,咬紧的牙根从抿直的唇线发出极冷的声音。
躺在男人腿上,大啖蜜梨的曲款儿有恃无恐的挑衅。
「好话不说第二遍,下回洗耳恭听。」
「放火烧酒楼叫好话?比魔还可怕的小魔星,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他气极反笑,抚着纤细雪颈差点用力一掐。
大惊小怪。「我烧的是魔兽的大本营,我让术魂找了许久猜发现福生酒楼地底有个深及百丈的魔窟,里头足足有上千头魔兽,若是让牠们上了地面,青阳县肯定一夜成废墟。」
「你有没有想过你烧死的也有平头百姓,他们只是进去喝杯酒,用个膳,三五好友聊聊风月事,却无端死得冤枉。」他们说好了不涉及无辜,百姓为重,凡事以人命为主。
「三思而后行」这句话他不知耳提面命过多少回,她口头上应允,一转身又丢向脑后,左耳进、右耳出的阳奉阴违,照样依她想做的去执行,从不曾知会他一声,最后再把残局留给他收拾。
以往她杀的是为害百姓的凶兽,不论手法如何残戾,他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她去,以为她会有分寸。
可是根据暗色、疏影的回报,上千具的尸骸中有人的焦尸,而且是生前被烧死,表示他们未来得及逃出,惨死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