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岗急不可耐地问:「如何,可有宫主的下落?」
「清罡真人已经找到了。」叶慈微笑地看向众人,眼眸中盛着满满的希望,「咱们这就出发去迎回宫主。」
「是。」大地——层薄薄的白霜,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冷冽,跃过枝头的松鼠,四足紧抓住秋叶已落尽的树梢,蓬松的长尾在风中恣意招展,似是刻意在嘲笑树下之人。
站在树下的野风,伸手揉揉因抬首过久而感到酸涩的颈项,并以袖拭去方才在看呆时不小心流下的口水,打心底不承认,刚刚她在看得出神的恍惚间,她竟将那只体态过于肥美的松鼠,给看成了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
她真是愈活愈回去了。
第2章(2)
弯腰提起竹篓背至身后,野风边走边捡拾着柴火边在心里想,打从她自淮南那边救灾回来后,她就窝在自宅中呼呼大睡了三日,待她一觉一来她才发现,家中米缸空空,屋檐下吊着的腊肠也半条不剩,她扳着手指算算,这好像是她第三十次搬空了自家的存粮草去救人,然后又把自个儿给饿得颇无语问苍天?
她烦躁地搔着发,愈想愈觉得胡涂,怎么这两年来,她的情况是愈来愈严重?她自认从不是个好人,也不觉得自个儿有什么悲天悯人的高贵情怀,可约莫在五年前左右,她隐约的发现,自己的行为似乎开始有些反常。
但凡看到受伤病苦之人,她会走不动路、挪不开眼,一股强烈想要救治的使命感,总会驱使着她前去治疗或帮助,待到她做完一切后,她总会满心郁闷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明白自己怎会又莫名做了这些。
随着她的年纪渐长,救死扶伤简直就成了她的本能行为,只习过几年医术的她,医术随着她救治的人愈多,也变得益加高明,而她也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一个四处行走的游医。
拾起一根微湿的枯柴扔进背后的竹篓里,野风在心底盘算着,她今日或许该进镇一趟领些银钱,然后去老周的药铺再囤些药材。这一回淮南水患受灾百姓是前年的两倍之多,加之地方官又不积极救治,她想,灾后疫疾发生肯定是避不过的,到时那些受灾的百姓就算没有死于水患,早晚也会死于疫疾之中。
只是光凭她一人的努力,她又救得了多少人?
满满的挫折感再次浮上她的心头,她沮丧地停下脚步,靠在林间的一棵大树上,怔怔地看着顶上无垠的穹苍。
自从葬了赵元广之后,她就孤身一人四处流浪着,她本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想走到哪儿算哪儿,但在前年八月,她在听说邻国的东歧县发了瘟疫后,便收集好足够的药材带上了金针,雇了辆车便一路往东歧急赶。
在灾地里耗费了数月的时间去救百姓的她,于灾情稍缓之时才离开了那儿没多久,一听说辽东那边初冬就发了场大雪,屋垮棚塌压死压伤了不少百姓,她脑中一热,就又不管不顾地急急往辽东的方向赶去。
一两年下来,四处奔波救灾治疗的她也发现了,冥冥中,似乎有着一股神秘的力量,总在暗地里支配着她的心神意绪,使得她无法对那些人的苦痛视而不见,也无法做到置身事外。
那种感觉,她说不清道不明,初时她还笑笑的告诉自个儿,就当作是鬼上身吧,反正不过就是一时迷了心窍而已。可到后来,当她已走火入魔到了几乎要以治疗医民为人生己任时,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最要命的是,随着她的使命感愈来愈重,她总觉得似是遗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且就在这时,她开始变得多梦。
倘若只是寻常作个梦,她或许不会放在心上,偏偏她的梦永远都是同一个,而梦中那一张模糊得看不清的面容,好像,也一直都是同样的那一张。
夜夜陌生人于梦中相会,她从一开始的百思不得其解,到后来则是麻木到一夜没梦到那人反而觉得奇怪,久而久之,她便也习以为常。
对于那名总藏身在她梦中的男子,他的身形再熟悉不过,他的一举一动、他迎风舞剑的英姿、不太低沉的嗓音,都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中,就算是看不清他的面容,她相信,只要他存在世上,她定能自人海中将他认出来……一声嘹亮的鸟呜声,惊醒望着天际发呆的野风,当她发现自己在想些什么时,她忽然很想来个掩面哀号。
「青天白日的,我居然在想男人……」算她求求那位梦中的仁兄了,拜托他高抬贵手,别再同她玩夜半私会了好不?再这样下去,她不疯也快差不多了。
「野风姐姐!」一个蹦蹦跳跳的声音,在野风额头去撞树身的这个当头,自远处枯黄的草丛中冒了出来。
与此同时,黄栗镇的镇长黄梁敞开了黄氏家族的祠堂中门,满面欣喜地迎来了千里迢迢赶来此地的神宫一行人。
早在三日前,神宫一行人就已来到小镇上,据那位负责出面交际一切事谊的神捕朔方所言,此回神官大人会携他们来此,是为了寻找神宫第十六世转世宫主,镇上凡二十四岁以下男女,于三日后齐聚于黄氏祠堂中庭,届时神官大人将亲自主持神宫寻主仪式。
虽然小镇上大多数人皆不知镇长口中的神宫是什么来历,但这并不有所妨碍所谓的神宫寻主仪式,相反的,这彻彻底底激起了全镇人们前所未有的热情,因凡是有眼睛之人,皆可清楚瞧见神宫一行人,衣着打扮、吃穿住行,是多么的高端贵气,若是能有机缘攀上那些看起来就是大富大贵之人,谁还愿意让自家的孩子窝在这不富裕的小镇上,继续为了生活落拓奔波?
站在祠堂中庭里的朔方,见时辰已至,镇上符合资格的男女也都已聚集在庭中,他回首看了坐在祠堂门前大椅上的叶慈一眼,见叶慈微微颔首,他随即让松岗打开准备好的三间厢房的门扇。
庭中排好队的年轻男女与孩童们,个个紧张兴奋地依次上前,以十人为一组,依次踏进第一间厢房中,房中几名负责的神捕让他们一一上前,来到准备好的数张置满了杂物的方桌前,让他们挑选他们所看中的物品。
小镇上人口并不算多,转眼间五十名受测之人已分批进入过第一间厢房,其中两名男女被松岗给留了下来,其余受测者则是请黄镇长请回家,而后那两名通过者又再进入第二间厢房,再次挑选物品,只是这一回的结果,却十分不如人意。
端坐在椅上的叶慈紧敛着剑眉,站在一旁的镇长黄梁则是拿着一张汗巾将额上的大汗擦了又撺。
「大人……」朔方不明白,为何镇上竟没有一人能通过最简单的宫主检测,难道说,就连清罡真人也算不出转世宫主的下落?
就在叶慈浑身散放而出的冷意,几乎就要将周遭的人都给冻上一层冰霜时,祠堂外,一阵听来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已远远响起。
「等等……等会儿,还有一个人没测!」
多少有些灰心丧气的众人,纷纷被转移了注意力看向祠堂大门外,闻声的叶慈也缓缓抬起头,一双秀美的凤目微眯,片刻后,他蓦地瞠大了双眼,甚至有些张皇失措的站起身。
「野风姐姐,你走快点……」牛家的小女儿妞妞,两掌置在野风的身后奋力推着她,深怕错过时辰她们就要赶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