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健康正常的男性,他可以不恋爱,但无法没有性生活。
他总是被女性们渴望,也一直满足女伴跟自己的欲望,可是,性欲像食欲,来势汹汹,饱食后又觉得,也不过如此,吃太饱的话,不是身体消化不良,就是心里感到更空洞,揭力满足欲望,结果却感觉到内心深处永远有填满不了的饿,于是更放纵的享受性生活,然后像轮回那样的老是有空虚感,特别是一个人时。
那是什么?
他不愿意细究。
有时他觉得,人生是不能仔细分析研究的,就好像他的过去,想得太仔细,脚步就会重到举步困难,很难好好往前进,他必须把关于那个人的事完全抹去,虽然爸妈已透过法院判决离婚了,但,偶尔想起那个人,身上流着那个人的血,他就会恨到发狂。
今天,这样坏天气的早晨,他醒来,有一瞬间又被烂回忆纠缠。
不一样的是,他忽然想起戴岩静,忽然很想她……于是烂回忆淡去,他笑出来。
「我会死掉!我最讨厌运动。」
一想到她好生气好认真的抗议爬山,他笑了,她真单纯,不过是爬山就能让她说出会死掉这样严重的话,她哪知道什么才是真正会死掉?他想,她的世界单纯啊!单纯而专注的鉴定古物,单纯而兴奋的吃烧肉,单纯而顽固的对喜欢的人绝对付出。
如今他意识到她的单纯、认真、顽固,以及……她令他难以忽视,抓紧着他的注意力,她像萤火虫,在对的季节,发出亮光,刚好被他看见,于是他很难再像过去忽视她。
他羡慕她处在单纯简单黑白分明的世界。
郑仁凯掀被下床,冲澡,驱车开往医院,探视妈妈。
今天,是听医生报告的日子,明明是要去探视最亲的妈妈,但是离医院越近,郑仁凯的心却越沉重。
或许是为了消除一些紧张感,他在医院入口处,买了一束玫瑰。
到病房时,舅舅已经等在那里,郑仁凯走进病房时,原本正低声谈话的他们,严肃的表情立刻换上若无其事的样子,同时终止对话。
郑母脸色暗沉,短发全白,她坐在病床,瘦可见骨的左臂露在外面,吊着点滴,面对她的墙面,贴满山林树木的照片,那是儿子郑仁凯每次去爬山,拍来给她的,为她枯燥的住院生活带来一点清新风景。
她对儿子笑,那笑容有心虚跟尴尬,有很多的对不起。
「这么早就来,有睡饱吗?」郑云问儿子。
「我不饿,舅舅,你们吃过没?我去买?」郑仁凯在病床边坐下,同时帮妈妈拉高被子,不让露在外边的脖子着凉。
「我跟你妈早就吃过了。」郑厚德温和的笑着。
「妈,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每天只是吃跟睡,你不用担心我。」看儿子将鲜花放进花瓶。「你买的?」
「嗯。」
「干么花钱?」
「只是一束花,要不了多少钱啦。」
「我刚刚才在跟你舅舅讨论一一」她看了哥哥一眼。郑厚德支支吾吾,彷佛是知道接下来的谈话会有冲突。郑云跟郑仁凯说:「我跟你舅舅商量,把我换到普通病房,可是他说你会生气,不帮我跟医院讲。」郑仁凯脸色一沉。「为什么要换?」他其实是知道原因的。
「每天这样住下去,加上特别护士,仁凯,你的积蓄都要被妈花光了,咋天我问护士,住这种特等病房,每个月至少要十万,吓死人了,你以前当保镖用命换来的钱都被妈花光了。」
「我说过了,那些钱我有。」
「你以后要婴老婆总要养孩子的吧?总不能把积蓄都花在妈身上,你还年轻,有你自己的家庭跟事业要打拼,干么浪费这种钱?我住在普通病房也很好啊,我再活也没多久了,我没关系一一」
「我没打算结婚。」
「如果是因为妈一一」
「不是因为你,是我喜欢自由,我讨厌交女朋友。」
「难道你要一辈子一个人?老了以后怎么办?没有伴会很寂寞。」
「妈也是一个人啊!我跟妈过就可以了。」
「你知道我不可能陪你到那时候一一」
「那就答应让我捐肾给你!」
「绝不可以!」
谈到这里,话题卡住了。
郑厚德尴尬地清清喉咙,妹妹跟外甥的脸色都很难看,这个话题已经争论太多次了。
郑厚德看着妹妹。「你啊,脑子不要这么硬,又不肯让儿子捐肾,又不要他花钱让你住特等病房,仁凯是一片孝心,你怎么这么拗?!」郑云别过脸去,哽咽,落泪。「仁凯,你要是真的为妈妈好,就不要让妈对你更愧疚了,我有什么资格用你的钱?到最后还要拿你的肾?你不知道这样让妈有多难过,我从来都没有好好保护你,我有什么资格让你对我好?!」气氛沉重,空气彷佛凝结。
郑仁凯来医院时,想着要让妈高兴的,可是,这会儿,却让妈妈哭泣了,唉,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明明都是为对方好却总是卡住,总是弄僵气氛,落得尴尬。
他站起身。「舅,你陪妈,我去逛逛。」
走出病房,郑仁凯才能好好呼吸。
可是胸口压住的感觉,没有消失,他有想要号叫、捶墙的冲动,握拳的双手紧得泛红,每次看到妈妈卑微可怜的样子,就让他火大,这都是那个该死的人害的,如果可以,他想痛揍那个人,即使身上流着跟那个人一样的血。
稍后,郑仁凯独自找医生恳谈,坐在医生办公室,听着妈妈的身体状况。
主洎医生播放X光片,翻阅郑云厚厚的病历。
「因为之前长期洗肾,她的器官都在衰败中,肾脏移植是唯一的办法,不过排在你妈前面的人很多,所以我们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可以进行移植手术,暂时也只能这样,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医生,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请说。」
「有没有可能在瞒着我妈的状况下,帮我们做肾脏移植手术,让她接受我的肾脏?」医生怔住,面露难色。「这个,技术跟程序上比较麻烦,据我的了解,你妈相当抗拒这件事,我们也建议过她可以考虑接受直系亲属的捐赠,但是她反应相当激烈。」
「我知道,所以想请你帮忙。」郑仁凯坚定的看着医生。「如果可以,我希望尽快安排手术,只要我们一起瞒着她就行了,根据规定,受赠者也不必知道捐赠者的资料,不是吗?」
「呃……是这样没错……可是……要完全瞒着你妈,又要帮你动手术,进行上有难度。」
「我会全力配合。」
「你有考虑清楚吗?」
「我没问题,我健康状况很好,就算只有一个肾脏我也能活得很好,请医生帮忙,我没办法眼睁睁的看我妈明明有机会却死掉。」对方一片孝心,医生很感动。「我知道了,我想看看怎么进行再跟你联络。」
第9章(1)
离开医院,郑仁凯没心情吃早餐,直接来到这里,他默默走进来,懒散地倚着石砌的墙面,悄悄伫立,看着她。
一岩静还是一样,乱乱的发,老土的穿着,宽松的灰色大T恤、拿无设计感的米色宽长裤,她对外在世界无感,没发现谁走近她的区域,也不关心谁正在注意通,她是;^迟韩?或是太无心?
她真会吃,此刻,她正在吃早餐,狂喹着一碗糊糊的麻酱面,吃到嘴唇都是酱渍,她真坚强,满屋子女社员全是时髦打扮,她依然我行我素,她也真搞笑,在她的工作区,铺一块塑胶地垫,坐在垫上吃,一边拿着个很迷你像戒指似的圆状放大镜,验看一本摊开的画册,就这样盘坐在那一方天地,边验画边嗑面,如此怡然自得地龟着,快要变爬行动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