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岳父岳母,去年在家庙时,我与兰悦曾有一场奇遇,遇上了一位世外高人,兰悦有幸得到那世外高人所赠的灵药,能保她一年性命无虞。数日前,那高人又指点我,只要在一年内为她积累十万善功,就能让兰悦醒来。」他隐下两人互换身子的事,简单的将这事告诉他们。
「十万善功?这是何意?」胡涯皱眉问。
胡宵抱着莹莹,站在床榻边看着昏厥不醒的妹妹,回头恶狠狠盯着盛明封,恨不得揍他一顿替妹妹出气,但过来前二哥说,这次妹妹出事不是盛明封所害,是他舅舅害的,所以不能揍他。
「我想这是要我替她做十万件善事,在这一年里,我会想办法为她完成十万件善事。」他相信莫湘不会拿这种事来骗他,这一年内纵使拼了命,他也会为兰悦做到十万善功。
「十万件善事?」郑氏抹着泪,急忙扯着丈夫衣袖,「老爷,你快让人在城里四处施粥赠药,要是有十万个人来喝粥领药,是不是就有十万善功了?」
听妻子这么一提,胡鼎元为救女儿也不吝惜钱财,忙吩咐下人去置办这事。
盛明封自然全力相助,连着数日,京城四处和城外都有人搭棚施粥赠药,来领粥领药的人不计其数。
但兰悦依然昏厥不醒。
莹莹坐在床榻旁的椅凳上,没有再哭闹,才短短几日,她圆圆的脸庞已消瘦一圈,她不敢哭,因为爹说要做善事娘才能醒来,所以她每天都跟着爹和舅舅他们去帮忙递碗拿药,可是娘还是没有醒来。
「我让人估算了这些日子来领粥领药的人,已超过十万人,怎么兰悦还是没醒。」郑氏面露愁容的看着床榻上静静沉睡的女儿。
「这十万善功会不会没这么简单?」胡涯忖道。
盛明封点头,「也许凭着这些小恩小惠还不足以达到十万善功。」
他想起前几日进宫向圣上辞官时的对话——
「臣妻因故昏厥不醒,臣有幸蒙一世外高人指点,需为她积十万善功,才能让她趋醒过来,臣为救妻,眼下实无法再分心朝政之事,盼圣上能体察臣心,允臣辞官。」
皇上说道:「既然爱卿要为妻子积十万善功,那就更不该辞官,一介平民百所能行的善举毕竟有限,只有身居高官,才有能力为百姓造更多的福,行更多的善。爱卿可还记得当年朕钦点你为探花郎,你所提的那番如何得民心的策论?」
「记得。」
「你说说看。」
「臣当时说,要得民心,得官不贪,吏不苛,兴百业,奖农桑,减赋税,轻徭役,朝廷行事须得依法而为,依法而治,不得擅权侵扰百姓……」
「既然你有心为善,那么若朕命你为钦差,代朕巡视四境,查察民心、纠举不法,你可愿意?如此所积之善,必然大于你们施粥赠药之功。」
「臣多谢圣上隆恩,但此事可否容臣再考虑两日。」一旦受命为钦差,就得离开京城,他不愿在这时离开妻子。
此时细想,也许真如圣上所说,单单施粥赠药所积的善功还不够,略一思量,盛明封将此事禀告岳父母。
「……小婿若领钦差一职,将无法再守在兰悦身边,这段期间能否请岳父岳母代为照看兰悦母女。」
胡鼎元见眼下也别无他法,颔首答应,「既如此,你尽管去吧,兰悦和莹莹有我们照顾着,你无须担心。」
第11章(2)
两日后,李氏在得知儿子被任命为钦差,即将离京,代天子巡察四境时,亲自来到城东的宅子,赶在儿子出京前见他一面。
见到李氏,盛明封沉默无言,李氏是他生身之母,他不能怨她恨她,却也无法原谅她。
李氏看见儿子,声泪倶下的忏悔往昔的所作所为。
「我知道兰悦变成这般,你心中怨我,此事我责无旁贷,当初若非我心生贪念,觊觎兰悦的嫁妆,也不会造成这场灾难,这一切全是我的错,为弥补这些过错,我会每日吃斋念佛,日日在佛前祈求,希望能让兰悦早日清醒过来。」
疼了三十年的儿子不是亲生的,而她亲生的儿子却被她逼得与她彻底离了心,她痛心懊悔,却已无法挽救。
她痛恨造成这一切的兄长,痛恨那个被她白疼了三十年的儿子,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但最后莫总管的一句话点醒了她——
「老夫人,他们是有错,可这些年来纵着他们的人不是别人哪!」
是她,是她的私心让她亲手把自个儿亲生的儿子狠狠推开了。
她痛改前非,却已不知要如何才能挽回儿子的心。
盛明封看着仿佛苍老了十岁的母亲,心中百感交集,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希望在我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母亲不要来打扰兰悦。」
李氏闻言心中一痛,明白儿子终究还是不能原谅她。
而就在盛明封离开京城的第三天,顺安侯在睡梦中走了。
李氏尽心的为公公料理了后事,从此潜心礼佛,不再理会世事,顺安侯府以后是兴也好、衰也罢,都已不重要,现在于她而言,真正重要的不是那些荣华富贵、名利荣耀,而是儿子的心。
屋外知了高声的鸣叫着,毒辣的日头晒得人头昏眼花,热得汗流浃背。
莹莹拿着干净的巾子浸了冷水,小心翼翼的为沉睡不醒的胡兰悦擦脸。然后搬了椅凳坐在床榻边,如同这几个月来一样,每日都将学会的诗文背给她听。
「娘,莹莹有乖乖跟着夫子读书,夫子今天教的莹莹都记下了,莹莹念给娘听。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青眉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湿了眼眶,转过身悄悄抬袖拭泪,不敢在小主子面前落泪,怕惹得她伤心。
二爷一去都半年多了,这半年来老爷和太太仍持续施粥赠药、铺路造桥,可夫人仍昏迷不醒,这十万善功,也不知究竟还要多久才能达到?
而这时,在皇宫御书房里,夏王齐永贞与皇帝弈棋,也提起了这件事。
「这半年多来盛明封查办了三十二个贪官,平反九十六桩冤案,剿灭了在乌月山一带为非作歹多年的匪寇,他马不停蹄的算算也做了不少事,这样竟还达不到十万善功。」
齐永贞自数月前从他这位皇帝侄儿嘴里听说了盛明封为了救妻子,要完成十万善功的事,便关注起胡兰悦,好奇的想知道她究竟会在何时清醒过来。
皇帝拈了颗白子落下,有些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八皇叔,你说当初指点他这件事的是何方高人?」他五官有几分肖似齐永贞,但比他稍瘦些,肤色偏白,嘴角惯常的微扬,令人常错以为这位至尊是个好脾气的。
齐永贞眼珠子一转,问道:「圣上莫非怀疑这人是在欺骗盛明封?」
皇帝摇头,「朕召了当时替他妻子诊治的几个太医问了,他们皆异口同声说,依盛卿妻子当时的情况,已是无药可救,拖不到两日必死无疑,可你瞧,她直到现下也还没咽气,可见当初指点他的高人确实有些本领。」
「圣上莫非是想见这高人?」
「高人行踪难测,怕是难以见到。」皇帝接着突然提起另一件事,「去年潮州连下数月大雨,今年却大旱,那里已闹起瘟疫,为免瘟疫扩散,潮州太守已传令,将附近几个瘟疫严重的城镇全都封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