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去一些,又是一堆废柴……不,是术力稚嫩之辈,不值一书,倒是有个小丫头,打扮太过华美,旁侧几人全穿上战甲备战,即便嫌战甲累赘,起码换袭轻便束装上场,她当是来跳舞赏花扑仙蝶吗?
一头珠光宝气不说,娇躯微微一动,浑身金铃声脆响,玎玎好听,鲜贡纱帛拖地三尺不止,红色裙摆更夸张,一路由她足下拖曳十来阶长,若有人从后方误踩,她不是当场裙子掉了,就是整个人狼狈仆平吧?
等会儿一入虚境,定要闪离她远些,金铃声招来虚境妖魔可就愁屈了,还是跟在白衣仙者或金发青年的背后,安全些——几名小神不约而同,默默打完主意。
「原来这次财神之孙也会入虚境?有好戏瞧了。」远方闲话仙僚群中,有人开口笑道。
「哪一位是财神之孙?……莫不是那装扮夸张的小丫头?」看起来确实很暴发户模样。
「不不不,金发那位才是。」
「那她是哪家小神女一一」
没人来得及回他,凭空一阵鸣响,似雷声,隐于云际般低沉,又似星光,坠跌银河般轰烈,敛去众仙交谈声。
镜台的通天云壁光芒万丈,灼热之息铺天盖地,白光一闪而逝,当眼前恢复清明,镜台前,数百名试炼小神们身影,早已不在原地。
老一辈神只见识过太多回,个个不动如山,眸光有志一同投往通天云壁,此时壁面呈现的影像,不正浮现小辈们被抛入虚境的身影——
第一章 开天祭(2)
虚境。
方才周身弥漫的天界清气,半丝不存。
取而代之,是浓重得化不开、夹带一股腥味的混浊灰霾,几个仙术不精的小神辈,甚至产生吸不上气的痛苦窒息感。
身躯也像灌足了铅,无法轻灵腾空,天际好生沉重,压得背部隐隐泛痛,乍入之际,每人都跌下数尺,除几名早作准备的小神能稳稳驻定,泰半皆是狼狈惊叫,极为失态。
坠得越低,越觉一股燠热扑面而至,逼出满身大汗,足下大地,似乎正熊熊沸腾,远远不时传来地鸣隆隆的恐怖声响,仿佛无名巨兽,正仰天咆哮。
地动之后,山顶喷发炙烫岩浆,烟尘蔽空,红色火河奔腾流下,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灰岩烧融,漫天火星乱舞,几乎要烧及小神辈衣摆。
一对双生小神女吓得哭出声来,抽抽噎噎。
天界一向平和清宁,无扰无波,放眼所及,无不是祥云飞花,嗅的是至清灵气,何曾见过如此狰狞可怕的炼狱乱状?
况且,这尚不及远古的千之一二。
开天祭并未区分小神辈战力,试炼一视同仁,理由很简单,无论神力强弱,一遇类似艰困战役,可不会因为谁弱小,便能屏除于外,在任何环境中,强者突危扶倾,弱者自保不死,都是一门重要课业。
醉心剑术的神将也好,专司植种仙卉的天女亦然,皆须入虚境一趟,哪怕成不了破境之辈,起码要学会,在虚境中全身而退。
谁也无暇去安抚受惊吓的小神女,眼前情况瞬息万变,分不了心在旁枝末节上。
果不其然,远方半空涌现黑雾,扩大速度奇快,几乎每眨眼一次,黑雾便放大一倍。
小神辈尚处怔忡,便听白衣仙友喝道:
「是妖鸟居鸮!快散开!」声甫出,大群居鸮群,已逼近面前,羽色漆黑如浓夜,利爪与尖喙呈现血般的红,其上淬着烈火,冲撞小神辈。
来不及闪避的,被居鸮爪上红火抓伤,灼热剧痛,让他们忍不住放声哀号。
居鸮之火虽不及天火凶狠,却会在伤处持续燃烧,直至全身鲜血烧干,法术无法轻易扑灭,须佐以天池池水,远古时当然还没有天池存在,所以一被居鸮抓伤,便得耗费更多心力去治愈,而虚境中,同样并无天池,受伤的小神辈只能自求多福。
尚有余力的,例如白衣仙友,一手扯过双生小神女,迅速翻身飞跃,悧落避开居鸮攻击;又例如金发男子,在最危险之际,将邻近触手可及的仙僚拉开,免去伤亡再添一名。
救人与攻击,动作一气呵成,毫无赘招。
白衣仙友腰际长剑出鞘,真言策动,银白剑芒呼啸,似冷霜乍破,剑光化为蛇形,俐落穿梭居鸮群中,立即击落数只,沉沉坠入岩浆红河;金发男子不遑多让,左掌心凝聚炫目金光,亮如旭阳,居鸮触及光辉,轰然碎散,化为飞灰。
然而居鸮数量太多,密密麻麻,杀之不尽,一波波涌上,意图消耗众人神力,与其浪费时间对峙,不如暂且分开闪避,居鸮视力不好,只要敛去声息,它们感受不到灵气,徘徊一阵便会自动离开。
铃、铃……
翻腾的风,带来一阵阵清泠悦耳,居鸮锁定了这突兀之音,群起攻之,扑向金发男子与他随手榜在臂膀内……那个浑身宝气金光的古怪丫头。
铃声来自于她,扑鼻香气也来自于她,恼人的丝帛纠缠,更来自于她。
前两者,吸引居鸮追逐,末了那个,则是拖累金发男子的行动,丝帛时不时在眼前翻飞,阻碍视线,另一端更是卷绕在他腰侧,恼人地摩挲,束手缠脚。
金发男子清晰感受仙僚投来的同情目光,感恩他俩舍身捐躯,为众小神辈引走居鸮攻势,其功累累、其恩浩浩,感激不尽,双生小神女甚至玉荑合十,泪光闪闪,朝他们这方向一拜……
居鸮凶猛冲至,羽翅拍拂狂风,将小神辈冲散,它们只追逐那铃铃清脆声,他一时的顺手搭救,居然把麻烦也搭上身来。
他欲脱手把人扯开,她察觉他意图,哪里肯放?一记反手,更将他的纹金墨袖绞得更牢。
「不可以抛下我!我不懂打架,会被居鸮咬死——」
极艳的一张脸,眉如画、眸似水,唇脂色泽堪比天界最火红的丝绒牡丹,此时开合说话,微微哪噘不满,面庞映照下方火光,镶染一层淡淡彤彩。
可惜这张芙蓉面庞,入不了他金石色瞳眸。
「在虚境中,不会死。」金发衬着冷冷淡淡一张凛容,口吻同样霜雪般寒冽,清冷间,如刀剑铿锵,亦如鸣玉玎玲,却说来毫无同僚温暖。
反正虚境一切,皆不会真正危及性命安全,既然连踏入虚境的事前准备都未作好,也许在此时暂时死去,直接送出虚境,对大家皆好。
所以马上放开他。
「不会死,但一样会痛呀!我也不耐痛的。」她揪得更紧,完全往他身后缩,双手还略为施力,将他往前推了推,让他成为居鸮的首要目标,想咬她,就先踏过他的尸体!
那他就耐痛吗?还推?!
没空闲与她口头争执,第一批居鸮已逼近眼前,鲜红利爪嗜血锋利,他掌心金光迸现,灼融冲最前头的几只性急居鸮,刺眼金光以他指掌为中心,划出半弧之圆,皎若新月,却更胜月之光华,不容居鸮前进半步。
居鸮撞击金光,飓风呼啸张扬,拂乱两人长发,她躲在他身后,被他大片金发扑面挠弄,鼻头发痒,打了个喷嘻,紧接着,又一个。
她边揉鼻,边去梳拢他的金发,不让飞舞发丝再挠得她喷嚏连连。
掌心一触及夹带凉意的发,忍不住赞叹:「你发色好美,这么软、这么滑顺……你用什么洗头?抹什么泥膏护发?」
前有居鸮呱呱蜂拥,哪有闲情逸致话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