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佑一时遭受惊吓,来不及防备,脚步踉跄,跌落坠海。
噗通!
溅扬的白沫水花,呑噬掉福佑身影,崖旁娃群见状,纷纷鼓掌叫好,娃娃师尊更是叉腰狂笑,哇哈哈哈个没完。
本以为,马上会看见一张哭丧脸破水而出,在海中求饶喊救命,可等呀盼的,海面除了波浪徐徐,再无其余动静。
娃群安静了下来,谁也不敢再出声,个个盯着海面瞧,黑眼珠骨碌骨碌转——
“小雁子潜水最厉害,可也没她这么久呀……”
“她……是不是溺死了?”
“闯祸了闯祸了,怎么办?……”几个小娃开始窃窃私语,面露惶恐。
娃娃师尊啐了声,跟着飞身跳入海中,因为是浅海处,很快便找着人,拖住福佑上沙岸。
福佑昏昏沉沉,一遇水,身子便直往下坠,四肢沉重,几乎无法自主挥动,海水再浅,亦是如此,直到被拖离海中,意识才略略回笼,然而眼皮恁重,想努力撑开也只做得到半眯半张。
“居然是只旱鸭子?!麻烦!”
耳畔听见娃娃师尊操着童音说话,下一瞬,前额遭软掌压住,下颚被迫扬高,鼻翼给掐着,一口热气往她嘴里灌入。
福佑使劲瞪大眼,就见娃娃师尊嫩唇压在她嘴上,为她渡气。
他口中有股淡淡乳香,是师尊身上不曾有的味道,嫩唇压得好使劲,一鼓一鼓地灌着热息,他发上的海水滴落她眼中,她本能合眸,他抬头察看,以为她仍昏迷,又继续给她渡气。
福佑跟自己说,他现在是个孩子而已,脑子里又很清楚,即便是孩子,也是她师尊,这一想,梅无尽的模样清晰浮现,仿佛此刻与她唇贴唇的人,是那爱笑的神只。
脸,不争气红了,微微发烫。
第九章 轮回(2)
“小雁子,她还有气吗?”
“这招不是二叔前几天教我们的……小雁子,你学会啦?”
娃群围绕过来,一人一语地反复问话,娃娃师尊没空理睬人,口对口渡气,由于他太认真,福佑反倒不知该不该出声说“我醒了”,只好继续装昏。
娃娃师尊唇好小、好嫩,暖呼呼的……她这样是不是太占人便宜?他还是个小奶娃,可不是堂堂霉神梅无尽,一心只想救她,她却满脑子热腾,默默描绘起他的唇形……
“小雁子,你漏了一个动作!还要压胸口呀!”
“压胸口还是压肚子?”
“……都压压看好了?”
娃群全是半桶水,新学的救命招式还不熟,但……不熟到乱出主意,福佑也只能呵呵了。
万幸自己没真溺水,否则靠他们救,哪里还有命活?
“是用压的吗?我之前瞧二叔不是这样做,你们记不记得?那次沙岸上,二婶瘫软在沙滩,二叔急着去救,嘴一边忙渡气,手一边在奶奶上又揉又捏,二婶马上给救活了!”还咯咯直笑直娇喘呢!
就算福佑没学过溺水救命术,隐约也听出不对劲。
这桥段,多熟悉呀,像极了她曾在某书册中读过,有情人儿沙滩奔跑追逐,哈哈哈你来追我呀追不到追不到,双双仆倒沙间翻滚,你叠过来,我叠过去,嘴一边忙渡气,手一边……
这群小娃,究竟看到了多儿童不宜的景况?
还有,不知名的“二叔二婶”,光天化日之下,艳阳高照海滩,你们夫妻俩不能挑挑场合吗?
显然地,有什么师父教什么徒弟,这群小娃打算在她身上贯彻师父的“手技”——
这怎行?被几个娃儿上下其手、又揉又捏,情何以堪一此时若再装昏,娃娃师尊那两只小手就要罩上来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假咳得好像太过头,收敛些。福佑缓缓张开眼,作势抚胸止咳,实则隔开娃娃师尊的手。
男女授受不亲,有所摸,有所不能摸,就算当初师尊为她塑身时,差不多全摸遍遍,但那时她人不在躯壳里,算是旁观者,感受不强烈。
“活了!活了!小雁子好厉害!将二叔那几招全学会了!”
“那是当然!也不瞧瞧我是谁!”娃娃师尊不懂谦虚为何物,拨动湿漉漉额发回答。
稚气的脸蛋、奶嫩的童音,仿效大人老成的行径,教人非但不厌恶,还默默在心里念上几遍“好可爱”。
娃娃师尊突然一脚踩向福佑的肩,孩子力气自然踩不疼她,她是惊讶多过于惊吓。
小脸蛋儿端起全然不搭嘎的神情,践碎她脑中甫成形的“好可爱”三字,福佑心想:师尊,你不过投了一回胎,怎崩坏成这小霸王模样?
“你是前艘商船上绑回来的‘夫乳’之一呴!居然有胆子逃跑!”他伸指指控,气焰嚣张。
夫乳……夫乳……呀,俘虏。
虽然她不是,但也不能否认,毕竟她真实来历更难交代,夫乳呃……俘虏就俘虏吧,乖乖点头便是了。
“我去找二叔他们来绑夫乳!”娃群中有一人自告奋勇,日颠颠跑去告状。
福佑想,反正也瞧过了转世后的师尊好几眼,该是时候回去,她不想真等娃群找来大人,把她当俘虏给捆了,那更麻烦。
悄悄抬手,往袖里摸索,寻找小玉雀踪迹,只消一握,她人便能转瞬离开这儿,回到她盼师尊返来的“家”。
呀,摸着了。
福佑松口气,再度觑一眼娃娃师尊,暗忖着“师尊再见,徒儿要抛下你,闪人先,我们师徒几十年后再相聚”,挥挥衣袖,不带云彩斜阳,只带走她自己的泥身,让几个娃儿以为只是撞见了鬼魅……
眸一闭,再张开,就该是身处自家温#床铺上。
咦?
海天远景犹在,海潮声不绝,特有的海腥味,仍旧随吐纳吸入肺叶。
重点是,娃娃师尊同样短臂抱胸,右脚踩她肩上没挪开,小小年纪,恶霸味满盈到溢出来了。
这一世,他究竟投胎到哪类凡身肉体里?这年岁,不该嘴含糖饴、发扎童髻,身穿肚兜露鸟,四处玩沙抓青蛙吗?
福佑又使劲握了握小玉雀,果真半点动静也无。
师尊,你给的这是什么破东西?带人来,不负责带人回去呀!
还是……因为师尊人在这儿,所以她心中所思所想,就是师尊,于是小玉雀才失效?
也罢,多想无益,小玉雀无动于衷是事实,没它的帮助,她插翅难飞,何况手脚浸了水,变得好沉,晒干之前难以跑跳,只好认命仰躺滩上。
“我听他们喊你……小雁子?全名是?”她好声好气问,想与他攀些亲近。
“夫乳没资格问!”他哼地撇头。
“……”等你恢复记忆,我非拿这件事跟你算帐——。
“你咧?你叫什么?!”孩子就是孩子,以为自己高傲不答,若她先答了,他便算赢。
“夫乳没资格让你问。”哼。
“你先说我再说!”童性最禁不起激,你不说,我偏要你说。
……也太好拐了吧,师尊。
“我叫李福佑。”
“好俗的名字。”赢了!他先叉腰嘲笑两声,带着一脸胜利,指指自己:“梅海雁。”
不过是海鸟名,就比较不俗吗?居然还是姓“梅”呢。
“你们是做什么的?应该这样问……你们那位二叔,在哪高就?……高就是工作之意。”怕孩子听不懂艰深两字,她补充道。
大概已经掌握小孩子脾性,要挖消息,得先自己吐一个,福佑又说:“我是给人当婢女的,端茶倒水洗衣服,偶尔帮忙盖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