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夏奕,心里早已有了决断。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拥有足够的耐心和包容,可以一点一滴慢慢的渗入他的生活,渗入他的心扉,可她失败了,相处了几个月,他对她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没有她,还会有别的女人去爱他、照顾他。可是父亲却只有她一个女儿,为了她,父亲甚至不惜前程、不惜性命。
她捂不热夏奕的心,做不成夏奕的妻子,可却可以做一个不让父亲再为她操心的好女儿,她相信自己,也会成为一个好母亲。
她看了一眼自己平坦如昔的腹部,轻轻挽起父亲的手说道:「爹,我们回家吧。」
从李蕴捧着圣旨带走李金秋之后,已经过了五天,夏奕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因为怕在朝上见到李蕴尴尬,所以一直称病没去上朝。他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可是眼下的乌青却越来越重,因为自从李金秋离开,他就开始失眠。
每天让小厨房的人变着花样的给他做饭,可他却总是食不知味,即便小厨房的饭菜做得再精致,也做不出李金秋做的味道。
每天枯坐房中看书、写字,以求静心,可又总是不自觉的抬头朝外张望,天气暖和起来之后,李金秋总喜欢坐在廊下做女红,可那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看着意志消沉、魂不守舍的夏奕,南宁候夫妇经过商议,决定让夏奕的姊姊来劝劝他。
夏奕昨日接到皇后的口谕,传他今日进宫觐见,今日便起得格外早些。
丫鬟早早地来叫了他起床,伺候他起身,沐浴、更衣。
可是当冰冷丝滑的亵衣、亵裤穿上身,他突然眉头一皱,怒声喝问:「这是我平时常穿的衣物吗?谁给你的胆子,胆敢善作主张,更换我的衣物?」这些分明是新做的,是他和李金秋成亲之前才会穿的衣服材质,看着华丽,摸着柔和,可惜却一点也不适合他。
伺候他更衣的还是从成亲前就一直伺候他的丫鬟,她从没见夏奕发过这么大火,连忙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颤声说:「世子爷,这些都是夫人昨天让人新送来的,是夫人吩咐奴婢将少夫人……李小姐给您做的衣服都收起来的。」
夏奕闭上眼睛,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片刻才神色如常的让丫鬟继续给他穿衣服。
换好衣物,吃过早饭,夏奕按照仪程递了牌子,入了宫。
皇后已经在寝宫大殿等着夏奕,见到他进来,端凝肃穆的绝色容颜上便露出些真诚的笑意来。
「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夏奕依制行了叩拜大礼。
「弟弟,不必多礼,快快起来。」皇后笑着抬手让他起身,又吩咐了宫女给他搬了个锦杌来,看着他坐下,这才凝声吩咐:「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要跟世子说说话。」
「是。」大殿中的宫女应声退了出去。
等到殿中只剩下姊弟二人,夏奕这才问道:「姊姊招我进宫,可是有事吩咐?」
皇后苦涩地笑了笑,故作嗔怒状,责备道:「姊姊唤你来,就不能只是想和你说说话?」一入宫门深似海,身在这四方天地之中,她失去了自由、失去了爱情,如今,连着仅有的亲情也要离她而去了吗?
「姊姊勿恼,是我近日心情不好,说错了话。」
皇后也没真的怪他,快速切入正题,道:「我知道,你是在为李家父女之事烦心,可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夏奕站起身朝皇后深鞠一躬,沉声说:「是我太过莽撞,让姊姊蒙羞、让父亲蒙羞、让南宁侯府蒙羞。」
皇后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不认同地说:「弟弟此言差矣,这件事看似对南宁侯府极为不利,可是事情都有两面性。殊不知,因为这件事,皇上认为父亲治家不严,致使南宁侯府后宅不宁,弟弟又年少轻狂,肆意妄为,并非他心中原本认定的心思缜密、事事周全之辈。加上父亲又主动交出了兵权,皇上对南宁侯府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顾虑,这是好事!
你也不必觉得是因为你的缘故,父亲才辞了镇国大将军一职,丢了兵权。其实,父亲早有此意,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请辞。你也知道,近年来,皇上对父亲顾忌颇深,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便贸然请辞,只会徒增皇上的猜疑。李家父女之事一出,父亲正好借此请辞,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夏奕心中苦涩至极,原本是有辱门风的丑事,却能变成对南宁侯府有力的好事,这就是公亲侯门之家的谋算。他虽然心中苦闷,可是嘴上却不得不承认,道:「姊姊说的是。」
第9章(2)
皇后见他神色不虞,脸色比先前还要阴沉几分,不由得叹了口气。缓了缓,语气轻松地说:「弟弟,可知我今日唤你进宫,所为何事?」
夏奕看着皇后脸上展露的笑容,心中微疑,摇摇头,「请姊姊明示。」
皇后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明媚起来,「如今,皇上对南宁侯府顾虑尽消,姊姊想替你向皇上请旨赐婚,一偿你多年来的夙愿。」
闻言,夏奕惊恐地看向皇后,露出了今日入宫以来最真实直接的反应,「姊姊此话何意?」
「我和父亲都知道,这些年委屈弟弟了。我贵为皇后,又是皇长子的母亲,父亲身为南宁候,御赐从一品太子太保,又是钦封的镇国大将军,手握重兵。我们家已是盛极之家,却不能让弟弟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娶自己想娶的女子……」说到这些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生活,皇后不由得伤感落泪。
皇后擦了擦眼泪,转而释然一笑,语气也跟着轻快起来,「如今好了,皇上打消了对父亲的顾虑,你也可以迎娶你想要的女子了。我特意派人去打听了,据说定国公府的梁小姐至今未嫁,虽然订了亲,但这都是小事,只要弟弟愿意,姊姊便可向皇上求情,请旨赐婚。」
说着,皇后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似的,掩嘴大笑起来,「我还记得,你十五岁时便说要娶那梁小姐,父亲不准,你还特地跑进宫来求我。十八岁那年也是,为了迎娶梁小姐,居然请旨上战场,这回好了,你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请旨赐婚梁婧媛?夏奕从未料到,姊姊招他进宫居然是为了这事,他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道:「姊姊,我现在已经不想娶梁小姐了,也请姊姊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今生是我负了她,我只希望她能嫁个爱她的人,开开心心过日子。」
皇后诧异地看着他,「你不想娶梁小姐?为什么?」他当初的坚持,她和父亲都看在眼里。
「姊姊,别问了。」夏奕情绪十分低落,他能说他爱上了李金秋吗?
「难道你……」皇后惊诧莫名地盯着他,「你喜欢上李家小姐了?」父亲的猜测居然是真的,父亲曾告知她,夏奕怕是对李家小姐动了真情,才会将小夫妻之间的争执误会演变成震动朝堂的战争,只是不知他二人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竟会让事情发展到如今这种不可挽回的局面。
皇后强自压下心中翻腾的惊骇,面色一沉,肃然道:「皇上已经下旨,你和李家小姐便再无可能,否则就是抗旨。」
「我明白。」夏奕苦笑,就算皇后不提醒,他也知道,他和李金秋再无可能了。不过却不是因为圣旨,而是因为李金秋爱的人不是他,如果李金秋爱的人是他,即便抗旨,他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