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她的话,延子律不禁挑起眉梢。
这丫鬟是少根筋吗?明明口没遮拦,还敢说自己“什么都没说”?
尽管被怀疑虚有其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是看她一脸知错地掩着嘴、低着头,他纵使有些不悦也按捺了下来。
算了,跟个小女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延子律吁了口气,淡淡地命道:“撤下吧!”
柳杏儿可没打算这么轻易撤退,再怎么说,她也费了一番功夫才炖了这碗鸡汤,若是只被尝一口就撤下,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她状似烦恼地说:“那这碗鸡汤该怎么办?总不能倒掉呀!浪费粮食可是要遭天谴的,万一有什么不测……啊,奴婢什么都没说!”
又是“什么都没说”?
延子律睨着她,浓眉再度皱起。
倘若不是她的神情看起来无辜,他真忍不住要怀疑她是故意冲着他来的……不过话说回来,她那眨着眼眸的神情,怎么让他觉得挺眼熟的?
刚才在大门口时,仅仅是随意看了她一眼,就隐约觉得有种熟悉感,但因为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没有多想,甚至也没好好地端详她的脸。
这会儿仔细一瞧,发现她有着一张娇美绝伦的脸蛋,而当他盯着她那精致的五官时,心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就愈来愈强烈了。
过去他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吗?既然她是祥伯找来的新丫鬟,那么应该是苏州当地人,他是在什么情况下见过她的?
望着她那张似曾相识的娇俏容颜,延子律心底的困惑加深,而当他还在思索之际,柳杏儿又开口劝道——
“还是请少爷喝下吧!人参鸡汤对身体很好的。”
“不了,不需要。”延子律断然拒绝。
“为什么?少爷是堂堂的男子汉,该不会真的连人参都不敢吃吧?”柳杏儿装出一副单纯无辜的表情,想激他喝下。
“这跟敢不敢无关——”延子律的反驳说一半忽然打住。
真是的,这种琐事有什么好争论?他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要忙哪!
“总之,往后别再送上加了人参的任何东西过来就是了,至于这碗鸡汤,你喝掉便是。”
“什么?人参鸡汤这么珍贵,奴婢哪敢喝了它?”
延子律的黑眸一眯,感觉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他说一句,她就回一句,哪里像是不敢了?真不知道一向办事严谨可靠的祥伯,这回究竟是从哪儿找来这个丫鬟?
说话有些口没遮拦也就罢了,偏偏还伶牙俐齿地说些似乎挺有道理却又能轻易惹恼人的话,尽管流露出一脸无辜的神情,却对他这个主子不太敬畏。
真要挑剔起来,她还真是个不合格的丫鬟。
延子律被惹得有些不快,但他实在不想为了这种琐碎小事浪费心神和口舌。
“随便你要怎么处理这碗鸡汤,总之撤下吧!”
听出他的语气带着赶人的意味,柳杏儿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要是真将他给惹得抓狂,届时倒霉的可是她自己。
“是,奴婢这就撤下。”
柳杏儿端着鸡汤退了出去,当她一离开书房,俏脸便再也按捺不住地露出愉悦的笑容。
记忆中,她从没见过他发脾气的模样,更别说是对奴仆大动肝火,所以她才敢以区区一名奴婢的身分去挑惹他。
尽管她没有如愿地让他多跑几趟茅厕,但在口头上占了不少便宜,见他那被惹得不快又隐忍着没发作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笑。
两人八年后交手的第一回合,她算是取得了第一胜!
第2章(2)
隔日午后,延子律在巡视过布庄之后,再度来到书房。
正当他打算写些书信的时候,就见昨日那个新丫鬟又来了。
“少爷,总管让奴婢来伺候您。”
“我不需要贴身丫鬟,你去做别的差事吧!”延子律说道。
尽管这几年家境变得富裕,府里的奴仆众多,但他并不习惯走到哪儿都有人随侍在侧,况且若有什么事情由他自己亲自来做会更快、更利落一些,因此他一向都没有贴身丫鬟跟着。
“总管说少爷近日事务繁忙,在老爷回府之前,要奴婢跟在少爷的身边好生地照料伺候。”柳杏儿以恭敬的语气答道。
她从祥伯那儿听说了延子律并没有贴身丫鬟,便立刻自告奋勇地前来。
尽管她一时之间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捉弄他的好主意,但是只要能够跟在他的身边,还怕找不到好机会吗?
“这……”延子律皱了皱眉。
其实他真的不需要什么贴身丫鬟的伺候,不过想到这也是祥伯的一番好意,便也没再反对。
“好吧,那你就……帮我磨墨吧!”
让她在一旁安静地磨墨,总不会还少根筋地说些口没遮拦的话吧?
“是。”
柳杏儿应了声,乖乖地走到桌边,一边磨墨,一边陷在自己的思绪中。
距离延伯父的生辰还有五日,届时她一定得恢复自己的真实身分,总不能连延伯父也骗,而这就表示她只剩下五天的时间可以”对付”延子律了。
她得快点想想还有什么好主意,毕竟昨日她虽然闹了他一回,但也只是口头占些上风而已,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嘛!
要是白白当了几天的丫鬟,又没有半点”作为”,届时岂不是要反过来被他取笑吗?
不不不,她可不想要落得那样的下场呢!
柳杏儿一边苦思有什么妙计,目光不经意落在延子律的侧脸,就见他正认真地在写着书信。
那张端正的脸孔,瞧起来既熟悉又有点陌生,那轮廓仍有着当年那个俊俏少年的影子,却更加的成熟、俊朗。
此刻他专注的神情,让他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魅力,柳杏儿看着、看着,心口再度掀起阵阵怦动……
“怎么了?”
突然响起的低沉嗓音,蓦地打断了柳杏儿的思绪。
“有什么问题吗?”延子律又问了声。
刚才他发现她磨墨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就见她正盯着自己,思绪却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柳杏儿猛地回过神,一对上他的黑眸,胸口的怦跳霎时更加狂乱了。
“没……没什么……”
她赶紧低下头,恢复磨墨的动作,然而胸口的鼓动却久久无法平复。
怪了!她真的太不对劲了!
自从来到延家之后,心跳因为他而变得狂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小时候总是三天两头地跟着他到处跑,明明当年两人总是玩闹在一块儿,为什么这回再度相见,她却没法儿和他自然地相处?
仅仅只是目光的交会,就让她心跳加快、思绪纷乱,这教她怎么有办法好好地思考该如何整他呀?
柳杏儿轻咬着唇儿,有些气自己。她在心里大声命令自己收敛心神、专心地磨墨,否则可是会露出马脚,被延子律瞧出端倪的。
就在她全神贯注地磨墨时,延子律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黑眸闪动着若有所思的光芒。
不会有错的,对她的那种熟悉感,不可能只是错觉。
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见过她,而且不只是擦身而过,否则怎么会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你原本住在哪里?家中是做什么的?家里除了你还有些什么人?怎么会来这里当丫鬟?”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呃?”柳杏儿心一惊,随口胡诌道:“奴……奴婢家住城南,家里只有一个老奶奶,因为家贫,所以来当丫鬟帮忙挣钱。”
延子律思索了下,实在想不到自己和这丫鬟有什么交集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