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因为父亲的颓废以及纵情声色,才让她必须强悍起来。一个女人要在尔虞我诈的杀戮商场上站起来,必须狠心践踏过多少人?她必须多冷酷、多无情才能生存下来?母亲的天性果真就是冷若冰霜,抑或环境使然?
如果换作是他,要独力支撑起一整个企业,又要面对一个镇日只会伸手要钱的丈夫,他又会如何做?
母亲真的有那么令他憎恨吗?而他面对重病的母亲,难道就不冷酷、不绝情?
尹奇伟颤抖着握起母亲的手,曾几何时,他的大手已能包覆这双细瘦的小手,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是否要一再否定母亲连日来释出的善意?
“我到底做了什么?”
心头纠缠的结一旦解开,人生彷佛自此海阔天空。
尹奇伟新的人生正要开展。
他陪着雨若留在待产房里,焦虑难安不断的问着,“很痛吗?你还好吗?”
阵痛已舒缓的雨若,躺在淡绿色的病床上,身上贴着各种探测仪器。“嗯,已经不痛了。”
“见你这么受苦,我心都疼了。”他终于松口气,不舍的紧握着她的手。
“我常听别人说,生产是一件很难挨的事,那种痛楚是无法比拟的,现在我真正了解那种感觉了。”
他低头朝她高耸的肚子轻喊着,“小娃儿,你最好快点出来,别让你妈受那么多痛,否则我一定打你屁股。”
雨若紧张的摇手,“别打他,他还小不懂事。”
尹奇伟被她信以为真的表情逗笑了,“那打我好了,我才是最该打的人。”
“为什么?”
“因为是我把他送到你肚子里的,我才是始作俑者。”
雨若听出他语中含意,又绯红了双颊,“他是天神赐给我们的礼物。”
“若,你觉不觉得老公我实在是个非常强壮的男人?”他的语气带点戏谑。
她茫然的点头,“你一直都是强壮的男人。”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尹奇伟即知她不懂他的暗示,只好把话说得更白,“我是说,我们才一次你就中奖,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办到?”
雨若这下终于懂了,不禁娇嗔道:“尹奇伟,你真不害臊!”
他哈哈大笑,“我可有半句假话?你是不是打从心底佩服我?”
她忍不住也跟着笑出声,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快速敛起笑容,“奇伟,妈的病情如何?”
想到母亲,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目前还算稳定,等这娃儿出来,也许能救妈一命。”他是衷心期盼母亲的病能够好转。
“我也希望如此!”雨若幽幽的叹口气,“奇伟,妈病得那么重,我们能不能一起好好的孝顺妈、照顾妈?”
尹奇伟慢慢勾起微笑,也许他无法这么快就修补好和母亲的感情,但他绝对能够照顾好她。“当然好!”
“听到你这么说,我好高兴。”
“这是你教我的。”
“我?”
“我这个人思想太狭隘,老是自以为是,先入为主的把好人坏人全打入牢里。
可是认识你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有多可笑,我慢慢学会只有替别人着想,才能真正了解一个人的好。”
雨若羞红着脸,“你别把我说得这么好,我很笨的,什么都不会。”
他轻弹了下她的额头,“你若是不相信我,要不等孩子出来了,我们一起问他知不知道他的妈妈有多么聪明、多么好?”
她噗哧一笑,“孩子要是一出生就会讲话,我肯定第一个跪下来参拜……”
他挑起了眉,好笑的说着,“想不到于雨若小姐也会说笑。”
“你别取笑我……老天……又开始痛了!”雨若的脸逐渐涨红。
看着她扭曲痛苦的表情,尹奇伟慌了手脚,“别怕、别急,我去找医生……医生!我太太要生了……医生!”
尾声
雨若和尹夫人同坐在轮椅上看着出生不久的孩子。
“能在死之前见到孙子,老天真是眷顾我。”尹夫人的泪水在眼眶里打滚。
“妈,别说丧气话。孩子的脐带血已送交比对,你的病一定能好转。”尹奇伟握住她的肩。
“奇伟,能听到你这句话,我死而无憾了。”尹夫人再也忍不住,眼泪顿时沿着脸颊滑落。
“妈,听着,不准这么没信心,你一定要安心静养身体,我相信你会逐渐好转。你要给我时间,让我有机会修补我们的关系。”虽然口气仍有些拘谨,但他的心意已明明白白的传达给母亲知道了。
“是的,我们好不容易一家人聚在一起,我相信接下来的生活一定会很和乐幸福,况且,我还要报答妈对我的恩情。”雨若握住尹夫人的手。以前她好怕尹夫人,而现在,她只想保护她。
“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我亏欠你们太多。”
“若不是妈,我怎么能娶到雨若这么好的妻子,光是这一点,我就该向妈诚诚恳恳的道谢,同时我也要对我过去的不懂事向你说声抱歉。”
尹夫人将手覆在儿子的手上,此刻她的心,像是一池无波无浪的水塘,平静柔和,不论她的病是否会好,她都不在乎了。
“奇伟,可以送我去于亲家的病房吗?”
“我爸?”雨若愕然。
“是的,我与你父亲是旧识了,这段往事日后再慢慢与你们细说。奇伟,拜托你了。”
尹奇伟和雨若面面相觑,虽然不解其中的缘故,但仍依言而行。
“好,我们现在就去。”
再次握着于扬棠的手,尹夫人心里是满满的抱歉和怜惜。
“扬棠,我回来啦。”她抚着曾经深爱过的男人的额角。“雨若替我们生了一个健康可爱的宝宝,浓眉大眼的像极了你,你一定也和我一样高兴吧!”
她深情的望着那一双紧闭的眼睛,“我已经得到我儿子的爱,总算卸下了心里的重担。现下,我最遗憾的是无法偿还对你的亏欠!你给我的一切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而我回报给你的却是无情的离开,扬棠,你能原谅我吗?”
话音方落,于父的心跳,忽然窜高。
尹夫人怔然的落下串串珠泪,“如果你早我一步离去,能不能请你在那里等等我?今生我们无缘相守,在九泉之下,你愿不愿意再牵我的手?”
两行清泪顺着于父的脸庞滑落,尹夫人见到,激动的将头轻靠在他怀里,安详的闭上眼睛,脸上是难以言喻的欢喜。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