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宜平认真思考,道:「是想吓你吧?」
「应该是。」「那学姐有报警吗?」
「报警?」沈观微微扬眉。「只是一箱人形模特儿能证明什么?颜先生把那箱送去给大楼警卫,想调监视器,警卫认为那只是哪个住户遗落了,所以我报警有什么用?」
「也是。没有明确证据下,就算报警,也可能不了了之。」
「但这件事不报警,不代表其它事也不报警。」
「啊?」邹宜平不明白。
「我房子对面被装了针孔摄影机,警方已经在查了。」
邹宜平一愣,问:「被装针孔?」
「装在对面那户人家门板上的挂牌上。房子刚好空着,我问了房东,她最近确实带过人去看房,可能是那时被偷装的。」所以她后来决定报警,交出她手机里的录像及那天拆下的针孔。
三人在餐厅门口分道扬镳时,邹宜平握住沈观的手。「学姐,如果警方调查有了结果,你一定要通知我,我才能放心。」
「会的。」沈观反握了下她的。
「请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学姐。」邹宜平交代过颜隽,才转身离开。
第4章(2)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餐厅庭园,沈观忽然回首看距离身后两步的男人,道:
「颜先生,我学妹对你很有兴趣。」
他脚步一顿,瞠大深眸看她,一副吞了一碗公苍蝇的微妙表情。
他罕有的古怪表情令她莞尔,她促狭心起,转身行走时忍不住又开口:「一顿饭下来,问了你好多问题,可见她有多想了解你。」
颜隽盯着她后脑勺,道:「只是好奇我这个工作。」
她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他不能松懈,谨慎注意周遭状况,心里绕转着稍早前的对话,直至上车,他才开口:「沈小姐,你学妹与你交情多久?」
发动引擎,系上安全带时,沈观答:「大学认识至今,好多年了。」
「关系紧密?」他亦系上安全带,渐渐习惯被雇主载着跑。
「算是较常往来的一个。」车子启动,她看着前头,问:「对她感兴趣?」他侧首看她。光线自外溜进,在她挺直的鼻梁上缀了光影,她专注路况,眼未眨,只见睫毛弯弯。静默数秒,他答:「是有一点。」
沈观表情沉静,似未听见,更像不在意。「沈小姐对邹小姐了解多少?」
「她小我两届,在学校餐厅认识的,她目前在一家生物科技公司上班,还是单身。」
「她家庭背景呢?」
沈观神情略变,握方向盘的手几不可见地紧了下。「我不清楚,不曾过问。」
他看见她抿了下唇,遂问:「沈小姐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邹小姐的?」身子忽然向右,随即被惯性作用狠狠带向前,车子止住时,身躯又被带回原位,他心跳快了,面上仍维持沉静,看着突然急煞车的她。
沈观两手紧握方向盘,身子前倾,呵口气正要讲话,后面传来轮胎磨地声,锐利刺耳。两人同时回首张望,一部自小客车停在她车后,应是跟在她后方的车辆驾驶因她的急煞不得不踩紧煞车。
她要转正身子,他亦同时回过身,视线触上,短瞬胶着,两张脸就在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之间,近在咫尺,呼息可闻。
他先挪开视线,开口时音色略哑:「这样开车很危险。」
她靠着椅背,从胸臆里沉沉舒出一口气,抬起眼皮时,视线定在中央后视镜上映出的影像。「你怎么知道我怀疑她?」
他感觉心跳沉了点,呼息渐缓,才说:「你让她知道得太多了。原先我以为你是因为两人交情,也因为信任她,但她对你的一些状况关切太过,对我这个人的好奇倒像是探究,这一切都显得有些欲盖弥彰。我想起那晚车子要开进地下室时,对向上来一部车,那车并未挡道,也不影响我将车子开进,而你还讲着电话,却伸手鸣了喇叭。」
沈观握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了起来,目光不离后视镜。「然后呢?」
「我想那一声喇叭不是要提醒那个驾骏人。你尚在通话中,或许能捕捉对方背景中出现的声响……」他侧首看她。「沈小姐,那时你的电话里,是不是出现你按下的那声喇叭声?」
「……嗯,只是试一下,没想到真的是她。」她平缓的语气里还带有一点不愿相信的情绪。
「能否请问沈小姐,那么你是怎么怀疑她的?」
沈观道:「我在搜寻相关影片时,看见宜平跟那个抓到蛇的清洁员在对话,她那样子让我感觉有些不对。再回想她跟我们去拜拜那天,手上提了个很大的纸袋,还是两层纸袋套着,我跟我妈都以为那是供品,我妈要帮她拿,她不愿意,当时我以为她客气,现在想来,那个纸袋可能有问题。」她又想起清洁中的厕所、邹宜平从外头进厕所时只提看到清洁员夹蛇,却未提她与清洁员有过对话、那蓝色水桶露出像是麻布袋的一角……还有祖母与母亲说那天在医院门口,宜平称家人找,最后并未跟着回庙里拜拜……
颜隽听她所言,想起那晚他在她计算机屏幕上看到的影像,原来与清洁员对话的是她学妹。现在回想影片中的画面,确实与他方才在餐厅里见到的本人很神似。「那么现在沈小姐想怎么做?」
她未答话,他发现她从车停下至这刻,视线未移,他顿生疑窦,看向她注目处——那车从他们启动后便开在后头。半晌时间后,颜隽开口建议:「如果沈小姐不介意,我想我们换个位置会比较好。」
沈观不再执着自己开车,听他意见与他互换座位。她方坐稳,便听他说:「请沈小姐系上安全带,我无法挂上百分百保证,但尽全力护你周全。」放手煞车踩油门,车子慢慢滑了出去。
在这种时候,讲话还如此沉稳有礼,带着自信,她稍显惶惶的心慢慢平稳下来——她系上安全带,将这刻的自己交给他。
颜隽油门含得轻,速度不快,几十秒后路面渐宽,车流减少,他脚一沉,车窗外的街景呼啸而过。沈观两眼盯着右侧后视镜,那部稍早前在她车后急煞的车子正保持距离跟在后头。
他松油门,时速表刻度往下降,后方车子依然跟着,未超车。试探至此已确定来者不善,颜隽面色沉冷,道:「沈小姐,请坐好。」
愈来愈快的车速,还是不免让人感到惊怕,沈观深呼息,双手紧紧交握在肚腹间。时速已过130,她没在一般道路体验过如此高速状态,心悬得很高;她不知道她这部车能快到什么程度,她只担心一年四季盛产三宝的台湾马路,会不会在下一秒愿出哪一宝。
她忍住就要冲喉而出的尖叫,感觉车速陡然下降时,听见他的声音,他说:「不要怕。」他煞车试踩几次后,一脚踏至底,黑眸盯着后视镜,车后又是尖锐煞车声,他推档,在后头那部车看似煞不住,将追撞过来时,踩下油门,加速拉开两车距离。
不熟周遭路况,颜隽凭着直觉往前开,直至确定甩开那部车才停下。他侧首看她,她白净面容一贯冷静,五官线条甚至可谓利落,现在却添了丝苍白;她檀口微启,呵着气,眼睛快速眨动。
他抿了下唇,低声道:「对不起。」
沈观回神,看他的眼神还有些茫然。
「不确定车上有多少人、是否都带有武器,所以不能贸然下车与他们硬碰硬,只能找机会逃。」他解释他稍早的开车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