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靖笑着离开,打开门时,两个贴耳偷听的丫鬟差点没撞向他,但见他笑容满面,再往里看,主子的反应……嗯,两道柳眉皱着,但神情有点困惑,有点傻愣,这种表情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
稍后,朱靖坐在马车内,随着马蹄轻踏,他阖着双眼,脑海中想的全是丁荷晴。
在鬼魅森林里,她冷静处置他伤口时的眼神;她将紫叶草放入口中咀嚼,细心为他上药的动作;还有,要离开森林前,窜上窜下的为他指引出路,他更无法不去回想,她在书房时,要他起身让座,自己执笔与他谈休妻条件的各种神态……
从未有个女子,能在他面前如此自在,不虚伪矫情,不痴笑爱慕。
从未有过女子,还是一个不知长相的女子,身影能够盘踞他心海不去,可以让他牵绊忧心,甚至让他不在乎她的年纪长相,只想陪着她。
但他看到她了,他想拥有的更多了,他要得到她的身与心。
他深吸一口气,眸中浮现笑意,虽然绕了一圈,他让她从他身边逃开了,但他再次找到她,他就能将她再次留在他身边。
夏季来到尾声,就要进入秋天,宁王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进颐明园,除了不为外人知的五箱黄金,还有一柜柜可以消暑的冰块,连冬日要用的昂贵金丝炭也一箱箱的送进去。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颐明园的人严守口风,但商家中总有长舌的,不过几日,这事儿便在大街小巷慢慢传了开来,在老百姓仍在议论杜京亚事件、几日前在大皇子府差点抓到替天行道组织杀手,还有那什么道士炼药就是为了抓替天行道组织的陷阱等等的余波中,再添上新的话题。
“宁王这是在对前王妃示好啊。”
“不会是回心转意,要再续前缘?”
“有可能啊,前王妃生得那样漂亮,心地又那么善良,王爷一定是后悔了。”
京城街道上,老百姓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着。
于是,有见风转舵的人,在挣扎几日后,在某个初秋的上午,一大家子堂而皇之打着亲人名号,再度来到颐明园。
这一次景宁侯府已早早派人来,确定丁荷晴一早就跟两个贴身丫鬟到近郊的观音庙上香,这才乘轿而来,打算大捞一笔,至少,冰块或金丝炭总能要个几箱,他们就不信丁荷晴会到他们侯府去讨回来。
然而人心就是贪啊,老侯爷等人再次置身颐明园的金碧辉煌时,放眼望去,厅堂内随便一只花瓶或盆栽,甚至古董古画,件件都价值连城,实在无法不心动。
“我们侯府不是要办一场秋宴吗?府里欠了一些摆饰,就跟荷晴先借个几样,等宴会结束后再差人送回来。”老侯爷眼里全是贪婪之光,手里也开始指来指去,“这个好,那个也不错,啊,那个摆桌上更好。”
陆大总管心下虽不喜,却不能赶人,瞧他们将主意打到了那些高价饰品及盆栽上头,他实在无法再忍下去了,“我家小姐不在,还是请各位……”
“不在又如何?她不是姓丁吗?自家人的东西拿点来用,又有什么要紧!”老侯爷狠瞪他一眼。
侯爷夫人也不理会陆大总管,想到另一件事,迳自说道:“宴席那天也不知是冷是热,万一秋老虎的天气,冰块是不是要准备几柜?但若是天气太冷,也得备个金丝炭。”
她笑容满面的又将脑筋动到前几日才送来的冰块跟金丝炭上头,还把自己当颐明园的主子,吩咐园里的奴仆就要去搬。
陆大总管可不依,脸色丕变的上前阻止,“万万不可,老侯爷……”
“怎么,你一个贱奴才也敢管我3哼,府里的奴才叫不动,我们自己去搬。”
老侯爷火冒三丈,上次来的憋屈火气还鲠在胸口,这回再无功而返,他这张老脸还能在皇亲国戚间抬起头来?
侯府家眷早已心痒难耐,等的就是这句话啊,但他们拿的就不只是冰块跟金丝炭,而是更有价值的东西,一行人朝看中的古董古画开始搬了。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老侯爷,你们太过分了!”陆大总管简直要疯了,他早知道这家子在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眼中是最不受欢迎的家族,但这里的前主子是宁王,他们好歹也该有些分寸。
第7章(2)
“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抢搬东西,你们是贼还是土匪?!”朱靖冷峻的嗓音突然响起。
众人回头一看,就见朱靖冷着一张俊颜,带着两名侍从走进来。
陆大总管跟府内奴仆连忙行礼,心里可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侯府众人脸色惨白,急急将手里的东西放回原位,再慌乱的行礼。
朱靖徐步上前,冷戾的目光一一掠过侯府几个人的脸,吓得他们将头垂得更低。
“未向主人告知就拿走,就算不是抢,也叫偷了。”朱靖冷冷的道。
“这这……出嫁从夫,没出嫁就是……我是她父亲,这是她姊姊……”侯爷挤出笑脸,急着要解释。
“丁姑娘被我休离后,条件之一就是出族,何大总管前去侯府办这件事时,你们担心被休离的她牵连,急急找了家族长老开祠堂,给了一张她与丁家再无关系的出族声明,你老糊涂了?她哪有父亲?又何来的姊姊?”朱靖不客气的反问。两人被训得灰头土脸,头也不敢抬。
陆总管跟其他奴仆可是在心中暗暗叫好。
“这是本王送给丁姑娘安身立命的地方,绝不允许闲杂人等,尤其是她断绝关系的前家人过来打扰。”朱靖又说。
侯府众人脸色一变,虽然心惊胆颤,但仍不时频频哈腰点头,“是。”
“但你们这么大阵仗的来,也不好让你们空手而归,”朱靖看向一旁的陆大总管,“到库房找两面大镜子送到侯府,若是没有,就派人去买,两面镜子分别放在大门出入的地方,让他们进出都看得到自己贪婪的嘴脸,再也不敢到颐明园放肆。”
“宁王,这、这太难看了啊,万一这事传出去……我们还要面子呢。”老侯爷急了,哈着腰求道。
“你们在京城还有面子?”朱靖俊美的脸上波澜不兴,继续对陆大总管吩咐道:“送过去的大镜子一定要放在本王指定的地方,至少两个月才准拿下来,若是有人嫌弃本王的礼物,弄破了,还是藏起来,本王可是会翻脸不认人,若做出什么离谱事,可就怪不了本王了。”
侯府等人当然明白他这是发狠撂重话了,哪敢再停留,急急的行礼,三步并作两步的飞奔离去。
终于不再乌烟瘴气了,陆大总管跟其他奴仆们都露出笑脸,但陆大总管看着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前主子,他的一颗心又提了上来,然而宁王什么也没说,举步就往后方走去,他原本也没多想,但是前主子走的方向好像是……
他急急的追了上去,有些为难地道:“王爷应该不是要去丁姑娘的……”
“本王就是要去那里,你有意见?”朱靖有些不悦的黑眸一眯。
“不瞒王爷,那是丁姑娘住进颐明园后,唯一派人动过的地方,还下了令,那里不能进去,是禁区。”陆大总管说得小心翼翼又心惊胆颤。
“本王知道。”朱靖举步往院落深处走去。
陆大总管尽到了告知责任,可没胆量拦阻,其他人当然就更不敢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