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的家人呢?”一脸坚毅的牛双玉看向面色惶然的大嫂,她心乱如麻地抚着自己六个月大的肚子。
“你还想带上他们?”她疯了吗?
大难来时各自飞,先保住自己的命。
“不,我不走,也来不及。”仓促而逃只会死得更快,没有万全的准备时,走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你不走?”段青瓦傻眼了,哪有人死到临头还要找死。
“喜妞,去把你爹娘找来,让他们分别找上你两个哥哥,把我大哥、二哥带回来,再让人去地里叫三爷,说家里出事了,赶紧返回。”不管去哪儿,他们一家都会在一起。
“是的,姑娘。”
喜妞两条麻花辫子在身后甩呀甩的,飞快的往屋外跑。
“妹妹,你想怎么做?”看到小姑不惊不慌,处之泰然的神情,陈若娴不安的心稍微安定一些。
“咱们入地窖。”她没想到有一天能派得上用场。
“地窖……”躲着吗?
“你们家有地窖?!”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儿,大惊小怪的段青瓦讶然一唿。
牛双玉冷笑的横了一眼。“谁家没地窖,你问问村里的人家,不然冬天里哪来的腌菜、腌肉。”
好一会儿,牛家的男人陆续回来了,心急如焚地围着牛双玉七嘴八舌的问发生什么事,然后……
“立刻下地窖,把能吃的东西都搬下去,还有那几床被褥。”牛辉玉当机立断的带全家人下地窖避难。
牛丰玉急了。
“那我们家的药田呢?”还有一些地根类的药草尚未起出。
个子长得比姊姊高的牛丰玉急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待会知会村长一声,让他通知村民避一避,等流匪走了再出来,我想那些不是粮食,他们应该不会抢。”大概会当成杂草吧,最多一把火烧了,伤不到土里的根。
“是吗?”他红着双眼,有些不甘,姊教他种的药田才刚渐入佳境,土匪来了就有可能毁于一旦。
第十二章 改朝又换代(2)
几个主子、下人动手整理了一下,把该带上的物件一样不漏的带着,地窖入口盖得很隐密,在两座重叠的假山下方,里面是中空的,够两人回身,脚踩的地方是一块石板。
石板一掀开,地上有扇土色的木门,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里有扇门,会以为是泥土。将木门往上一提,露出一条从底下透光的楼梯,几人陆续往下走,走在最后面的陈大壮拉过石板覆在木门上头,他一步一步下阶梯,石板连同木门往下压,盖住入口。
一切恢复原状,像是没人来过。
“你……你说这是地窖?!”段青瓦惊讶的两眼发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他揉了揉眼睛再看。
“这不是地窖是什么。”少见多怪。
“应该是地宫吧!”明亮清爽,内有疏木。
牛双玉发挥建筑长才,仿现代风格建了一条地下街,东边是储藏室,藏着百人可用一年的食粮和各种肉类,西侧是夏天用的储冰室。
另外有放衣料布匹的库房,和一些杂物的储物间。
这儿还有五间房间,布置得像一般屋子一样,盘了炕床,炕上铺着牛双玉编的草蓆,能睡三、四个人,有床、有被褥、有枕头,还有小小的熏香炉子,可熏走地底下的湿气。
更离奇的是还有个六尺宽的小池子,池里的水不知打哪来的,仔细一瞧底下有个装了铜管的小口,还有小鱼顺水流进池子。
那是牛双玉的巧思,用铜管连接到屋子外头的溪流,利用水位差调整池水的高低,可以维持在一定高度。
即使下大雨溪水泛滥,只要把铜管口堵住就行,地窖不会淹水,池水可以用来净面、净身,煮沸了当茶水喝。
当初牛双玉的巧思便是设计来避难用,打从兴家后就开始秘密动工。
三年多下来便是如今的规模,挖出的土则堆积成今日的假山。
段青瓦说的没错,这就是一座地宫,大小约是以前牛家小院的两倍,原本采用的是油灯照明,越君翎回来后,便改成鸡蛋大的夜明珠,地窖内明亮如白昼。
“你……你说用银丝炭做什么?!”他当官的还没平民百姓过得舒坦,这日子叫人怎么活呀!
“煮饭烧菜。”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她会遭天谴。
“不然你说用什么炭不生烟,不会被人发现有烟从地窖口飘出去?”她也不想用到银丝炭,太贵了。
“这……”一噎,他说不出话来,甘败下风。
到了夜里,果然听见纷沓的脚步声,人数之多震动了地面,来回的走动、叫骂,翻箱倒柜,浓浓的酒味飘出。
如此折腾了一夜,上面才渐渐没了声音。
可是躲在地窖里的人还是不敢探头去看人走了没,一直过了三天,牛头村的村民才有人从地窖中走出或从逃难处回村,过起正常的作息。
可是牛家人却未出现过,整整三个月不见踪影,连牛头村的人都以为他们走了,躲避匪祸。
其实牛家有条通往村外的地道,一日机伶的小厮打算回村里打探情形,不意遇到一群鬼鬼祟祟的黑衣人潜入牛家,他藉着地利之便跟在身后,听到其中两人的对话。
“上面有令要捉到牛家那丫头,其他人不用留了,全部……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总要回家,主子的意思是守株待兔,看谁熬得过谁……”
他一听,惊得连忙回去禀报,牛家人再无动静。
“双玉,对不起,我来迟了。”
等再一次看见天日,陈若娴的肚子已经很大,九个多月快临盆了,少了阳光的照射,脸色苍白如纸。
其他人的情形也差不多,都有种病态的白,地窖里能动的地方并不多,因此该瘦得不成人形的牛家人反而胖了。
“从京城快马加鞭赶回来不用半个月,你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去哪里了,想等着回来给我们收尸不成……”
看到神色樵悴的越君翎,眼眶泛红的牛双玉不是喜极而泣的投入他怀抱,诉说别后的思念与不舍,而是河东狮吼,对害他们宛如囚禁的罪魁祸首不假辞色,破口大骂。
但骂着骂着,她自个儿也难过了起来,忍不住哽咽,泪珠儿在眼底打转,却始终不肯流出来。
“别哭了,我回来了,以后再也不离开你半步,可好。”不顾她的挣扎,有力的臂膀紧紧搂住娇柔人儿。
“谁让你回来了,你害我有家归不得,像只无处可躲的老鼠只能往地下钻,我不要再吃腌黄瓜,好酸……”整天腌肉、腊肉、肉干、干豆角、腌罗卜、酸菜,她吃得都快反胃。
“好,好,不吃,从今天起天天大鱼大肉,瓜果蔬菜,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拦着你我把他送到边关扫马粪。”逍遥王越君翎一遇上不跟人讲理的牛双玉,他是全然没辙,只能哄了又哄,轻声细语百般顺着她。
“去了哪里呀?是不是看到美若天仙、温柔似水的佳人就软了腿,舍不得软玉温香的温柔乡。”她用力一擤鼻,报复地把黏稠的鼻涕往他身上抹,她受那么多活罪都是因为他。
什么两情相悦的小情人、暗生情愫的风雨夜归人,漫天飞舞的流言差点害死她,不知是哪个缺德鬼散播的。
当日出走的百姓也回城了,当时来不及逃走的老弱妇孺以及家业庞大、走得慢的富户死伤不少,但大部分人都平安无事。
“哪来的佳人,在我心目中再也没有比你生得好看的人,你是我心里唯一认定的妻。”她便是最好的,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