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天我给你一座金山,让你睡在金子上。”拿她没辙的赵冬雷嘲笑她被银子朦了眼。“拭目以待。”不用一座,一块金砖就连作梦也会笑醒。
两人没对上眼,低下头数着床上的铜板、银角,铜板用红线串起来,银角子堆放成堆。数了数,足足有八两又两百二十七文钱,把牛双玉乐得阖不拢嘴,直说自己是小富婆。
“我把两百多斤的山猪、两只麕子卖给酒楼,得银八两,又买了十坛子酒,老板多送我两坛,过两天我再进山采个蜂巢,把黄蜂泡酒给你喝。”他有预感他在牛家留不久了,明年此时陪在她身边的人不会是他。
人和人相处久了会染上对方的习性,怕不能再照顾她的赵冬雷学起她爱屯粮的毛病,总想着要留什么给她,在他能做的范围内总是特别用心,忧心她缺这少那的。
拿到他用剩的银两,牛双玉连同赚到的私房钱都扫进匣子里,笑咪咪地拍拍他肩膀。“等我把酒卖了就给你分红,我不会亏待你的,冬雷表哥。”
赵冬雷想说不必了,可是看见她这么高兴,眼神一暗,开不了口。“你大哥也回来了,在他的屋子休息。”
“啊!大哥回来了,我去和他说说话……”没意会到男女有别的牛双玉从床上跳下来,一双巴掌大的小脚未着袜,雪白圆润得像刚蒸好的豆腐,让人想咬上一口。
“慢点,不要急,小心摔倒……”那双脚……真好看。他傻呵呵的笑了,眼神迷离。
“是的,爹。”她故意糗他。
小姑娘很有活力的在前头跑,乌黑的发丝在身后飞,跟在后头的赵冬雷看着她已有不太明显的腰身,但是再一瞧那身高……不禁摇头,还是矮了点。
“大哥,你好点了没?”
正在看书的牛辉玉一见妹妹的身影,连忙把书往枕头下方塞。“妹妹,你来了,哥哥没事,一点小伤。”
“我看见了。”她笑着眨眼。
“看见什么?”没头没尾的,打什么哑谜。
“你的书。”他再藏也藏不住自己的心。
“啊!我……呃,我只是随便看看,没什么。”他面上烧得厉害,一脸局促,喉音干涩。
“看吧!大哥,不打紧,打完麦后你就安心在家里读书,不要再到酒楼干活了,我帮你弄到两张推荐信,你可以报考了。”这才是他该走的路,当帐房对他而言太委屈了。
“真的?!”牛辉玉惊喜的差点跳起来,却不意拉扯到身上的伤处,他啊了一声,皱皱眉,轻缓的躺回去。
“刚刚冬雷表哥才说过我,这会儿我把这话转送给你,别急,慢慢来,信不会跑掉。”一说完,她自个儿失笑了,身子往后仰靠着随后跟来的赵冬雷,他也不发一语任由她靠。
牛辉玉哈哈直笑。“怎么能不急,这是天大的好事,我以为这辈子没指望了,谁晓得柳暗花明又一村。”
“哼!听到了没,怎么能不急,大哥心里最重要的是功名,而我以银子为重,谁跟我说银子不重要我跟谁急。”牛双玉俏鼻一抬,朝某人一哼,模样十分娇蛮又可爱。
“再急银子也不会变多,何必像个守财奴。”赵冬雷取笑她俗气,银子成了她祖宗。
“守得住财才能良田千顷,家产万贯,我先说了我要当地主婆,每天数银子数到手软。”那才是人过的日子。
牛辉玉不解其意,赵冬雷简略地解释一番,两人为她的“远大志向”笑了一会儿,同时也有点心酸,是他们做顶梁柱的男人不争气才会让她不安,时时担心没粮食。
其实牛双玉根本不在意这件事,她前辈子肯定是松鼠转世,所以习惯大量屯积,把能吃能用的兜到身边。
“不嫁人了?”他一定会找个对妹妹好的人,不让她嫁过去受苦,受婆婆苛待,还要操劳家务。
闻言,她眼神飘呀飘的。“看情况,遇到好的就嫁,否则招赘也成,我自个儿住一处买个丈夫作伴。”
“胡说什么,自是哥哥们照顾你,哪有分户别居的道理,大哥养得起你。”他想到她的身子,没几户人家能接受无法干活的媳妇。
“哎呀!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要嘛也是哥哥们先娶大嫂、二嫂,我还早得很呢!”她才不要十四、五岁就嫁人,身体尚未发育好嫁什么嫁,女字成亲要谨慎严选,不能走错步。
“哪里还早……”嫁妆、家什什么的都要提早准备,没个几年哪能周全,他的妹妹也要长大了。
牛双玉不想再继续,直接扯开话题,“大哥,把二哥也叫回来吧!别再给人抄写了,我之前问过了,等你考中院试成为秀才后,一个月有二十斤廪米,一两银子廪银,十二两银子够我们一家五口用了,还能让二哥、小丰上学堂,读书真是好,是吧!”当今朝廷愿意花银子养读书人,因为识字才能强民,民强才有国富。
“妹妹……”牛辉玉眼眶微红。
“等你考上了,也能像爹一样招学生,咱们收二十个左右就好,你能一边教学生一边看书,三年后再考乡试,举人的廪银是二两,四十斤廪米。”北方的文人较少,因此养才的条件较高。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牛双玉也是没了爹娘后才知晓读书人有这样的优待,朝廷鼓励读书,广设书院、学堂,只是念得起的人家不多,种田人家依然着重在庄稼收获上。
“你的推荐信,收好。”明明是一件高兴的事,却给人压抑感,赵冬雷取出怀里的推荐信,情绪转为低迷。
“段寿瓦、余乐山……这两个人的名字……”很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可是一时想不起来。
“是知县大人和余主簿,我拜托他们给个方便。”牛双玉笑呵呵的说着,眼眸像在发着光。
第六章 咱是一家人(1)
听到是县衙里的大人和主簿,难以置信的牛辉玉又看看推荐信最后的署名,他再三的确认,反覆地看了看,整个人呆呆地像中了邪似的,不言不语,两眼发直。
须臾,他蓦地从床上跳起来,惊喜不已的咧嘴直笑,抱着两张推荐信,自从爹娘过世以后,这是他第一次由内心笑出来,笑中含泪地感谢老天爷对他的厚爱,也谢谢妹妹的用心,时时不忘要推自己的兄长一把。
休息了数日,牛辉玉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此时牛鸿玉也由县城回来,种了三个月的秋麦终于要收成了,趁着天气尚未转阴前,连同牛家小弟在内,五个人一起下田。
牛双玉是打酱油的,负责送饭、送水以及偶尔拾点麦穗,她大部分时间都坐在田埂上,看家中大小男人挥汗收割。
两亩地只花了一天半就割完了,打麦子、晒麦粒却用了五天,当一袋袋金黄色的麦子放入储粮的屋子里,大家都开心的笑了,几个月的辛劳是值得的,这些打下来的麦子磨成粉够他们吃上一年了,不用缴税真好。
没几日,冬季里的第一场雪来了,不大,约下了半个时辰,地面上覆盖一层淡淡的银白。
紧邻年关,牛家两个哥哥也没再去城里上工,家里的粮食足够过一个冬,等明年开春后,春稻就能播种了。
一切往好的方面发展,牛家只会越过越兴盛,把失去父母的欢笑找回来,重造一个家。
“我决定了,我要卖煎饼。”
在看到自家种麦磨成粉白的白面后,牛双玉忽地想起在学校门口的巷子里有间做了七十年的老饼店,里面只卖一种用平底锅“烤”得香喷喷的薄饼,香脆可口,久嚼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