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他用力抱住她,把她抱进怀里。
真是,他怎会忘记她老是装笨,来让长辈不得卸下责任,怎会忘记她总是用依赖来逼母亲坚强?现在,她也要用耍赖,赖出他的健康和长寿,他已经是她货真价实的亲人了,他懂。
「知道了、知道了。洗脸、我来;照顾人、我来;我不会老得比你快,从现在起,我要每天吞维他命,每天运动一小时,每天五蔬果,我会想尽办法活到天长地久。」他保证又保证,急著把她的焦虑驱逐出境。
小今紧抱住他的腰,片刻不肯放松。「你是很负责任的男人,我是你的责任了,你不可以死、不可以说都不说就丢下我!」
怕被丢下吗?傻瓜,没有人舍得丢下她,不管是他或她母亲,那场天灾,任谁都无能为力。「好,你是我的责任,永远的责任,我永远都把你带在身边。」
他没想过会在马桶上给一个女人一生的承诺。
但是他做了,虽然不够浪漫,但他知道,自己将会永远记得这一天,记得这个女人,是他最重要的责任。
之後,他带她刷牙,她帮他洗脸,在马桶上面,两个人说很多话,多到小今确定她再也不会被抛下,然後,他帮她挑衣服,带她去看礼物。
他送的礼物就在花园里。
几十棵盛开的茉莉花、几棵十岁以上的芒果树、不晓得几时挖的水塘里满满地种了莲花,还有超没教养的桑树。明年,她就可以试著做芒果青、焙茉莉花茶,还可以把没家教的桑椹摘下来做果酱。
小今非常喜欢这个礼物,兴奋得跳到蒋擎身上,抱住他又亲又吻,然後郑重告诉他,「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他被她的郑重惹得很想笑。
「不让任何女人抢走你,蒋擎,你是我的,我要在你这里。」她亲亲他的额头。「这里。」亲他的嘴唇。「这里。」拉著是锁骨。「这里!」手臂、头发、鼻子、胸口……她每说一次这里,就亲他身上一处。「通通盖上我的印章!」
他笑得很满足。「盖满了?」
「嗯。要是有不要命的女人靠近你,你一定要提醒她们,贺惜今很可怕。」
「贺惜今很可怕吗?不会吧,我觉得她很肉脚。」他捏捏她的脸,不行,肉还没长回来,他记得在乡下到处乱胞,把吃饭当成皇帝大的小今,肉质很丰富。
「哼,我只是没有把武器亮出来。」小今骄傲的拍胸脯、说大话。
「真的?你有什么武器,说来听听。」他是个追根究底的男人。
「我的牙齿很利,会咬人!」她张开嘴,秀出没有半颗蛀牙的健康牙齿。
才说完,蒋擎就笑得站不直腰。
「只有两排牙齿就敢说大话?」他勾起食指敲敲她的门牙。
「你瞧不起我的牙齿?哼!我应该介绍我的牙医和你认识。」
「他会告诉我你天赋异禀吗?」他斜眼瞄她,摆明看不起。
「他会告诉你,我的咬合力和狮子差不多!」
说笑间,他们走到池塘边,小今用手拨拨池水,轻叹气,感激他为她做的一切,指指新种下的树。「这些东西不好找吧?」
「没有你想的那么困难,不要太感动了,我不想带红鼻子公公出门。」蒋擎用手指拭拭她微润的眼眶。
她偏著头,娇憨问:「我们要出门吗?」
「对。」
「去哪里?」
「见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
「我大学同学,加拿大人,她可以抽空帮你补美语。」
接下来的案子会让他忙得天昏地暗,恐怕有一大段时间不能天天抽空陪她,在那之前,他必须先替她做一些安排,免得她太无聊,胡思乱想。
「补英文的话,找中国人会不会比较好?」她没把握能和老外沟通,她的英文不是普通破。
「放心,她的中文不错。」
「她会说中文?那就没问题了。」吁口气,小今拍拍胸口。
「我跟她约了时间,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
「要准备什么?几本『大家说英语』?」想到上课,她就头皮发麻,她不是读书的料,从小到大,在课堂上学到最多的是——如何发呆,却不被老师抓到。
「今天不上课,先介绍你们认识。」既然要长住美国,她就非得快点学好语言才行。
可是小今还有疑问。「她是很凶的老师吗?」
「很凶?」他皱眉。什么年代了,哪来的凶老师。
「就是会拚命买考卷给我写,还派一大堆家庭作业的那种老师?」
想太多,这里又不是台湾,「背多分」学习法在这里不盛行啦。「要是她的家庭作业派得太多,你就告诉我。」
她苦一张脸。「告诉你做什么?你要帮我做哦?」
「我会警告她,造成学生对学习产生恐惧,是身为教师最失败的一点。」
「她听你的?」美国人不崇尚尊师重道吗?也是啦,儒家思想没传到美国。
「当然,给钱的是大爷。」蒋擎大步往外走。
大爷?太好了,小今松口气,她承认自己不是好学生,老师让她很头痛,同样的,她也没让老师好过。
「等会儿出门,我可以吃热狗吗?」她追上他的脚步,小手伸进他的大掌中,他握住了,大掌的温度流到她心里。
「热狗?」
不会吧,姊姊天天变换菜单,再难、再昂贵的食材通通端上桌,只希望她能多吞几口饭,没想到偏食到底的她居然只想吃热狗?!
「嗯,我看『欲望城市』,女主角吃的热狗好像很好吃,如果有麦当劳就更好了。」
开心果又逗得他想发笑了,在她眼底,鲍鱼燕窝居然比不上热狗炸鸡?
勾起她的腰,他好笑的把她带上车。好啊,麦当劳、热狗,今天下午,他就带她走一趟垃圾食物之旅。
*
芬蒂自落地窗外往里看,不敢相信竟然会在速食店看见蒋擎。
是蒋擎不是别人,那个雅痞男子,只穿高级名牌、只出入高档餐厅的蒋擎?
更教人刺目的是,他笑得那样自然开心,仿佛长久以来,他都是这样亲切、愉悦的模样,都是出入这样的「低等」场合。
那个女人坐在他身边,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分享同一杯饮料、同一块炸鸡。
她看了就有气,蒋擎有严重的洁癖,别说用同一根吸管,就是她想吃他盘子里一根菜,他都宁愿再加点一份餐,也不愿意别人动他的碗盘,可是他居然和小今分食炸鸡腿?!
他们对面坐了一个高大的金发碧眼的女人,长长的鬈发在脑後随意束起来,十块美金的衬衫、低价牛仔裤,随性的穿著,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蒋擎会往来的人。
为了小今,他大大改变了自己?这是不对的,他的优雅高尚,他的鹤立鸡群,他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怎能被一个不起眼的笨女人破坏?
要进去吗?她咬了咬牙,抬头挺胸。为什么不?
「蒋擎打电话找我,我简直不敢相信,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找我这种小角色。」速食店内,Pheebe吸一口可乐,笑说。
「他高高在上?」小今歪著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阿擎高高在上的模样。
「你不知道他以前有多讨厌,永远都独来独往,我们追上去想跟他攀谈,他的表情就好像……好像我们的身上有传染性病毒。」Pheebe两只手在头上猛挥,夸张的动作惹得小今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