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胭脂擦在公主脸上真是糟蹋了。」
参与完严炽书的太子冠礼,平曦阻止了青芙的随侍,独自到主殿外的园子里散心,一想到冠礼开始前玄殷见着她时说的话,她心里就忍不住气闷。
从小便在严炽书身边耳濡目染的影响,再加上髫年时那场有惊无险的意外,这几年平曦性子越渐清冷,很少有什么事能牵动她淡然的心思。唯独那个从小到大就喜欢捉弄她、逗惹她的玄殷,总是会扰乱她平静的心湖,惹得她又气又恼,偏又拿他没辙。
偏偏皇兄却与玄殷交情甚笃,她再怎么避也避不掉与玄殷碰面的状况。明明只要有人妄想碰掉她一根汗毛就会使狠招对付人,像只雄鹰般将她眷护在羽翼下的皇兄,却从来不曾阻止玄殷坏心的欺负,就算她不甘地皱着张脸,皇兄也只会笑笑地对她说:「他是喜欢你、想疼你才会这么逗着你的。」
有这么跟喜欢的人说话的吗?!打死她都不相信那嘴贱的玄殷会喜欢她。
暗暗在心里低咒的平曦,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主殿园子外,一阵谈话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其中那道熟悉的声嗓更让她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虽然平曦一直都知道玄殷与丞相庞邑有来往,却从未多心细想,可想起前几
日从青芙口中听到有关丞相想将严炽书拉下太子之位的风声,让无意撞见玄殷与庞邑的她,忍不住在花圃间蹲低了身窥探。
「你说严炽书挟太子之名,强行将鲁县上缴的税收纳为己用,可是真的?」抚着长须的庞邑,用着粗沉的嗓音问着。
「大人明鉴,小的句句属实,要不是太子的信任,我也不可能会知道这事。」从小听到大,熟到烂透的嗓音,是那个老爱招惹她的玄殷所有。
「将你收为己用果真是押对宝了,有了这把柄还怕不将他扯下储君之位。」庞邑笑得奸诈,老谋深算地接着说,「接下来的事我会安排,严炽书再有什么动静,你定要速速传报予我。」
「大人请放心,小的定不负丞相所托。」谄媚地说着,玄殷弯低了身。听完两人谈话的平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说她总是因为玄殷而气恼,却从没觉得他是个坏人,当年在宫外他护着她的事她可从没忘过。
等庞邑一走远,平曦便站起了身,有些气急败坏地来到玄殷面前,「你怎么可以这样诬陷皇兄?」
敛下一闪即过的错愕,玄殷神情恢复成惯有的无所谓,从容开口:「公主这话说得可不对了,我只是实话实说,哪来的诬陷呢。」
「强辞夺理!那些税收明明就是皇兄用来赈济郡县的灾民,却被你说成中饱私嚢!亏皇兄这么信任你,你竟然利用他来攀权附贵!」平曦气得伸手指着玄殷骂。
刷地展开了从腰际取出的折扇,玄殷笑得更不置可否了,「公主这话更不对了,若要攀权附贵,太子难道不比丞相位高权重吗?」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我现在就去告诉皇兄,你根本就是个叛徒。」气恼不甘的平曦眼圈微红,握着拳心转身跑走了。
望着平曦远去的背影,玄殷从容的神情倏地垮了,无奈地抹了抹脸,「这活儿还真是难当呀。」
匆匆地跑到东宫,低喘着气的平曦一看见严炽书便急乎乎地开口,「皇兄,那玄殷是个背骨的,你千万不要再相信他。刚刚……咳咳,刚刚我……」
「慢点说,瞧你喘得,先喝口茶顺顺气。」严炽书伸手朝她背上轻拍了下,接着端起茶递给她。
待平曦顺过了气,又一古脑地将话说完后,严炽书只是笑着揉揉她的头,欣慰地说道:「皇兄真没白疼你,瞧咱家曦儿长大了会为我出头呢。」
瞧他满不在乎的样子,让平曦心里更是着急,「皇兄,曦儿不是在跟你开玩笑的,你真的要小心玄殷这人呀!」
「傻曦儿,在你眼里的皇兄难道是不懂识人的吗?」戏笑地拧了拧平曦气鼓的腮帮子,严炽书边说边踱回书案后坐定。
不放弃地跟在他后头,平曦双手撑扶在书案上还想开口,严炽书却伸指抵住了她微张的唇,「你要说的,皇兄都明白了。乐师已在夕颜殿候着,你该去习琴了。」
虽然严炽书总是惯她,可只要他板起了脸,平曦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而他那略硬的语气也让她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好憋着满肚子的闷恼,乖难地回夕颜殿去。
平曦离开后,严炽书手里翻着书册,心却陷入沉思,直到小圆子凑近身边说:「殿下,玄公子在竹林里等您。」他才回过神,起身前往竹林。
看到严炽书不是独自前来,正泡着茶的玄殷皱起了眉,有些戒备地朝严炽冉开口:「不是说好了,来这竹林的只会有我们两个。」
「自己人,别担心。」严炽书回了句后,便拉开竹椅,朝神色疲惫的男子开口:「修武,放松点,先坐。」
「修武?」严炽书喊出的名字让玄殷挑眉,「他难道是前些时候被满门抄斩的校尉罗廷的儿子?」
玄殷的话让才坐定的男子原就不算和气的脸庞又沉了几许,像蒙上阴霾般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仿若来自地狱般冰冷的字句从他嘴里迸出,「我就是被朝廷通缉的逃犯,罗修武。」
「你就是那个一刀斩断韩王项上人头的少年将军!我盼着与你见上一面盼得可久了。你真是了不得,竟有本事让那韩王断首,佩服佩服!」眼神发亮的玄殷不只起身倒茶,还朝男子行了个抱拳礼,接着又转向严炽书喳呼着问:「你上哪找到他的呀?还是你们原就熟识了?你怎么从没跟我说过?」
没看到料想中的避之唯恐不及,玄殷那副像见着了心中仰慕之人的神情与兴奋语调,让严炽书与罗修武双双愣了下,不解地对视彼此一眼,这人,有事吗?
「你冷静点。前几日我上郎中令府上做客,适巧撞见修武被府里众人围殴,于是我便以将他带回朝廷受死之由将他救下。」说完,严炽书端起茶,缓缓啜了口。
罗修武接着说:「太子救了我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于是我便决定跟着他。」
「那真是太好了,咱们三人恰恰凑成了有文有武有决策的铁三角,要惩治朝廷恶势力决计不成问题了。」一脸斯文书生样的玄殷伸掌往桌上一拍,豪气地称兄道弟起来。
「所以我才会带修武来与你见面。庞邑那头想必马上就会出招,这宫里我兴许也待不久了,到时就靠你在宫中当内应了。」
「你要带修武走,独独留我一人?」闻言,玄殷忍不住垮了俊颜,哀嚷道:「你也太狠心了,将没有武功的我独留在宫里,就不担心我哪天被那些豺狼给吞了吗?」
「凭你那狡诘的心思、能屈能伸的手腕与那张油腔滑调的嘴,怕是那豺狼吞了还咽不下呢!」被玄殷的哀言惹得失笑,严炽书意味深长地说着。
「你还有脸说,这都是被谁逼出来的呀!你都不知道,今天平曦撞见我跟庞邑见面,气得指着我鼻子骂时,我有多难受!」想到自己又被心上人给讨厌了,玄殷无力地趴在竹桌上,沮丧极了。
「之前我提过要让平曦知情,是你自己不肯的。」横睨了玄殷一眼,严炽书有些幸灾乐祸的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