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这边请,前头白果树下安静些,适合谈话。」淡淡开口,玄殷紧紧牵着平曦朝前走去。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拒绝,平曦只好任由他牵着前行,暗忖他要跟她说什么,而她又该如何应对。
来到了白果树下,玄殷仍是没松开紧握的手,「此时此地仅有长公主与微臣,玄殷就把话问直了。」
久违的携手,曾经步步相护的牵系勾动了心湖,让平曦情不自禁地有些贪恋,也没想斥喝他放手地垂低了头。
第10章(2)
「曦儿,关于过往,你记得几许?」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玄殷吊着胆子问。
她应该要喝斥他的无礼的,她应该要端着姿态不理他的。玄殷的提问让平曦
心头一突,蓦地惊觉自己方才没甩手不理根本是陷自己于不义。可现下她还能怎么办呢?
矜持浅笑,她故作从容地开口:「不多,就记得你已是当朝丞相玄殷。」
客套疏离的答案刺耳得让玄殷感到焦躁不安,开口的语气不由得急了些,「那你记得住玄府那段日子吗?记得你老拉着我喊玄哥哥吗?」
沉默不语,平曦轻轻地摇头,同时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离。「你都记得我是丞相了,怎么会不记得成了痴儿住在玄府的事呢?你再仔细想想,你在玄府时养过只兔子和大蜥蜴的呀。」
「我真不记得了。」为什么一定要逼她?难道非得要她狠心绝情吗?
「曦儿真将那段过往忘得彻底了吗?当真连我喂你喝药吃糖、与你在竹林里打雪仗、陪你吃元宵思亲、哄你别哭的那些事都没印象了吗?」情急攻心,玄殷焦躁地握着平曦的肩轻摇。
记得,你的呵护、怜惜、守护我全都记得!
默默在心里低嚷,平曦把心一横,忿忿地将玄殷搁在她肩头的手推开,「都说了我不记得,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我将那些不想记得的事全摊出来?」她突来的过大反应让玄殷一阵心惊,放柔了嗓开口:「曦儿,我……」
攥紧拳心,平曦激动低嚷:「你想我记得是吗?好,我告诉你我记得什么!我记得你与庞邑狼狈为奸,陷我皇兄于不义、我记得你声色犬马地在朝廷里周旋、我记得在我被迫饮下毒茶时,你无情无义的冷眼旁观!」
一段话堵得玄殷语塞,同时也让他清楚明白她对他的憎恨,埋在心头那些想倾诉的情意、想为自己解释的前因后果全都开不了口,只能怅然若失地看着平曦转身跑远的身影,伤心欲绝地陷入万劫不复。
闷在天际的沉雷响起,春雨乍然落下,伫立在原地的玄殷脚步不移,任凭滑落颊畔的温热湿意与冰凉雨水濡浸了心。
「玄丞相真不随长公主及末将等回宫?」起程在即,秦纪再度询问立在门边的玄殷。
「不了。这信你呈给炽皇,他看过后便不会怪罪你们有违圣意的。」轻轻摇首,玄殷将连夜着笔的信交给秦纪一眼神却始终看着坐在马上的平曦。
「玄丞相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击胸以誓效命,秦纪旋即转身欲离开。
「秦都尉,请留步。」收回依依不舍的视线,玄殷又将人喊住。
「玄丞相还有何事交代?」转回身的秦纪茫然不解地看着玄殷。「长公主的痴症才好,身子尚不稳妥,你千万记得别赶得太急,一定要顾及长公主的状况适度歇脚休憩。还有,太尉亲领的大军正与东胡苦战,你等千万小心绕道,莫叫长公主遭受波及。」
这些昨夜不都千叮咛万交代的念过好几轮了,怎么现在还说呀?再说了,有炽皇的口喻,他们二十四骑就是死都要把长公主平安送抵宫门。
心中腹绯连天,秦纪开口同时也提起大步转身,「丞相放心,未将会注意的。」
几步追上前,玄殷又握着秦纪的手,诚恳道:「秦都尉,算我拜托你了。请你一定、绝对要护好长公主,将她完整无缺的送回炽皇身边。我、我将长公主交给你了。」
「嗯。」掌心与玄殷回握了下,秦纪低应了声便匆匆地跑了。实在是怕了玄殷那股婆妈劲。
浅相知,薄相守,淡相忘,宁问浅笑安然,不问花开几许。
曦儿,从今而后,自己一个人,多保重。
「还看啥?人都走远啦!」终于送走那一票黑衣人,松口气的蒲松泽一回头看见玄殷还在痴望,进门时忍不住撞了他一记。
「走远了呀……」能见曦儿平安健康该是要笑的,可玄殷的唇角怎么也扯不出笑意。
「既然放手了,总可以想想自己了吧。好好休息,后天咱们就出发前往南蛮。」失笑摇头,蒲松择往玄殷肩上拍了拍,随即进房打理远行的一切。
「一群蠢材,都这么久了还找不到人!」揉皱了飞鸽传回的信,严炽书气恼地一掌击在御案上。
「皇上请息怒,龙体为重呀。」见严炽书将拳心槌得微肿,圆子一边急着上前相劝,一边又要人快去备冰水来帮皇帝消肿。
「上回那个带讯来的小太监呢?他也联系不上他舅舅吗?」挥手拒绝圆子伺候的举止,严炽书又扬声问道。
「小李子之前曾说过,他舅舅的行踪向来难以捉摸,他也是每天死守在家里,就怕错过任何一丝消息。」
「可恶!这该死的玄殷。」忿忿低咒,严炽书禁不住气地一掌将御案上的书册与奏章全给挥落。
「皇上,您且静静。长公主说过那神医是带玄相上南蛮解蛊的,兴许那蛊毒难缠,以致多耗了些时间。」将散落在地的书册拾起,圆子在将其搁回御案时,低声地对严炽书说道。
「还耗!平曦的肚子都越来越大了,还等得了吗?」一想到平曦回宫不多时便被诊出喜脉,严炽书一把心火便烧得更旺。
「长公主驾到。」门外传来的禀报,让正为了灭不了炽皇心火而愁着的圆子大大地松了口气,连忙上前迎驾。
「发生什么事了,皇兄怎么发这么大脾气呢?」一手托着后腰,一手轻搁在浑圆肚腹上的平曦,语气温婉地开口。
「曦儿,你有孕在身,怎么还大老远从夕颜殿过来呢?有什么事让人来传一声,皇兄过去就是了。」看到大腹便便的平曦,严炽书一把心火顿时灭得只剩余烬,连忙上前扶着她在椅上落坐。
示意随行的青芙将托盘搁上桌,平曦瞅着严炽书开口:「曦儿身子好得很,况且太医也说多走动有利临盆。倒是皇兄才不该,把身子都气坏了。」
「也没什么事,曦儿别多心了。」轻描淡写的带过,严炽书示意圆子让所有人都退下。
「皇兄,这是曦儿亲手给你熬的补气蔘汤,你先把它喝了吧。」拉着严炽书的手让他坐下,平曦笑笑地端起汤碗递过去。
「这种事让宫女去做便是,你这有身孕的人忙这些干啥呢?」嘴上叨念,严炽书还是接过了碗,就口饮下。
「那可不一样。既是曦儿对皇兄的心意,当然得要亲手熬啊。」
「你哟……」轻捏了平曦颊侧一记,严炽书大掌抚上她隆凸的孕肚。「这些天还好吗?小家伙有没有折腾你?」
「没什么大碍,倒是小家伙真是好动得很,成天在里面挥拳蹬腿的。」
唇角轻扬,严炽书板起脸对着平曦的肚子说:「臭小子,给朕安分点,要伤了你娘,舅舅第一个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