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家世不允许我们在一起,更何况佳儿才是我真正心仪的那一个。」
她不平,反问:「所我们之间的感情,是假的?」
他回答不出来,只是咳着,咳得很用力,像要把肺给咳出来似的。
她问:「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只是你的实验品?」
他瞪大眼睛望着她,许久许久,才回答一句,「事情已经过去,何必追根究底,在你阿娘给我那样的难堪之后,你以为我们还能在一起?」
所以是阿娘予了他难堪?而不是为妾的提议,难堪了她家阿娘?
他没有说服她,却让她清楚明白,自己蠢得多么厉害。
离开庄子、回到村里,穆小花亲手毁掉为他种下的药材。
汗水湿透衣襟,散发贴在颊边,仰头面对繁星,她一次次告诉自己,「不是我太傻,是他太奸诈,是他满足女人被爱的虚荣,是他用宠爱来诱惑大龄女子的寂寞,是他伪装的痴情和温柔,哄得我想和他一起到白头。」
没错,就是这样,男人的誓言太美、承诺太真,动人说词让女人刚硬的坚持化成绕指柔……
感情失败于她并不陌生,她很清楚爱情从来不是唾手可得。
前世岁月三十余载,她见识过无数坏男人,在一次次的错误恋情中盘桓,当时她是怎么嘲笑自己的?她要自己百折不摧,要自己别为爱情逝去而哭泣,她大声喊话:傻瓜才会相信爱情。
殊不知,在这一世,她又当了一回傻瓜。
第五章 错过的缘分(1)
嘉和二十三年,九月二十三日,正值秋分。
忍不住,她还是来了,来到婚礼队伍前,再见木裴轩一面。
这种行为极其愚蠢,可是谁的人生没有做过几件蠢事?
他说的对,不该追根究底,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对谁都无益。
可她过不去自己那一关啊,她没有办法将过去解释为一场骗局,没办法认同他说的每一句,更没有办法合理化他编的剧情。
所以明明晓得,就算爱得真实也已然过去,明明知道就算承诺曾有过几分真心,早就不算数,她仍然不顾一切来到他的面前,要求他再证实一次。
在爱情中,女人往往不是因为伤心而死,而是因为愚蠢而亡。
如果一次的解释无法释疑,那么这次,他清楚地说出这句「不要制造我的困扰,不要妨碍我的婚礼,不要让我的妻子成为众人笑柄」,再多的疑问也都该清楚了,他确实喜欢云佳儿,确实把两人之间那段当作游戏。
游戏结束了,他后悔,所以他说,不会从头来过,因为他不允许自己重蹈覆辙。
真是凄惨啊,她这样一个精明厉害的女人,怎么老在爱情底下惨败?
她没有懦弱过,但在他面前懦弱了。
她认错,不只是对他,也是对自己,对自己的失败折腰。
所以,她牢牢记住……通通不要了,不要爱情,不要男人,不要因为短暂的幸福而沉论。
她从婚礼队伍中退开,试着将自己从悲剧中抽离……
前方出现一辆马车,快马奔驰。
突地念头横过脑海,如果就这样挡上去,是不是会重回她的二十一世纪,重新当她的大龄女子,重新做她无坚不摧的女强人?
虽没有年轻肉体,至少心够硬。这想法不错……看着快马,她扬起惬意笑脸。
「你在干什么?!」
手臂忽地被人狠狠拽过,她险险地避开马车。
回头,她看见于大山焦急的目光。是关心?关心他想要阿娘便不得不接受的拖油瓶?「穆小花,你要为一个男人抛下阿娘去死?」
他脸色苍白,拳头攥紧,呼吸急促,担心的表情像个真正的弟弟。
穆小花笑了,她说:「我允许你。」
莫名其妙的话,谁听得懂?于大山怒问:「允许我什么?」
「允许你嘲笑我。」
嘲笑止不了的喜欢,嘲笑她妄想和木裴轩经历每个春夏秋冬,嘲笑她信誓旦旦的爱情……那条锦绣大道啊,现在听起来,多么滑稽!
「你已经够悲惨,我为什么要嘲笑你。」
「不要同情我,我痛恨同情。」
「我才不同情你,穆小花,你给我听清楚,我允许你回去跟阿娘道歉,我允许你当我的家人,我允许你喜欢我、爱上我,允许你在我身上经营幸福,听清楚了吗?别人不稀罕,我稀罕,别人不在意,我在意!」
他冲着她吼叫一通,吼完脸色涨红,紧张地看着穆小花。她静静地听着,很久很久才弯起唇角。「于大山,其实你没有那么讨厌我,对不对?」
于大山脸红了,用力拉住她的手,用力说:「我们回家!」
木王府里一片安静肃穆,找不到办喜事的气氛。
昨晚,木裴轩歇在书房,云佳儿等了一整晚,连妆都没卸下。她不信,快乐怎会那么短,现实一下就砸到头上?
那天木裴轩找上她,问:「青瞳说你心悦于我?」
这样大刺刺的问话,让女孩子家怎禁受得起?
她没回答,他只等了三息便说:「看来我弄错,是青瞳胡说八道。」
他话丢下,转身便要离去,匆促间,她拉住他的衣袖,满怀羞涩地承认他的问话。
他说:「我身子弱,可以活多久,连大夫都不敢把握。」
她摇头,认真回答:「我不在乎,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说不定你得守活寡。」
这话,任凭她再大胆也无法回应。
然后他说:「如果想清楚了,仍旧愿意嫁给我,十日后,我会登门迎娶。」
几句话他便让她置身冰火,她想嫁,因为阿爹需要木府的势力,因为阿娘需要她的婚事来长面子,因为木裴轩身子虽弱,却英俊潇洒、温柔和气。
可他却说他不知道能活多久……
要赌吗?能赌吗?
她没花太多时间,便决定下这盘赌注,即使她怀疑木裴轩突然求娶的原因?尽管她脑海中深烙着那双紧紧交握、戴着相同手环的手,她还是咬牙允下这门婚事。
十天,多么仓促,但她终于嫁进木府。
她相信日子会越过越好,相信再冷的石头也能够被焐热,不管是什么理由让木裴轩放弃穆小花,最终她都会取代她,成为他身边最重要的女子。
她是这样的信心满满,却没想到新婚夜,他竟没留宿在喜房内。
对着镜子,云佳儿告诉自己,「不能被打败,至少在他身边的人是我,不是穆小花。」打开窗户,望着天际那一抹鱼肚白,她深吸气,换下喜服,她不认输。
木裴轩灌下黑糊糊的汤药,云佳儿身上的脂粉味让他难忍,皱着眉头,不愿意睁开眼,他挥手,让所有人全下去。
刺鼻的脂粉味仍在,他微张眼,不耐道:「你回房吧。」
「我是你的妻子,夫君身体不适,怎能不在身旁伺候。」她温婉说着。
「这里有人伺……」话设说完,他猛烈地咳着,惊天动地的咳法,让人惶恐。
难道不是哄骗,他是真的药石罔效?才舍却穆小花选择自己?他不忍穆小花守着牌位,一世孤独凄凉?那她呢,她怎么办?
全管事急忙上前,为主子拍背。
方才喝下去的药汁在咳嗽后全吐了出来,只见丫头小雁急急上前,为木裴轩更衣换帐。
全管事退开几步,忍不住长叹,当时他就不该赞成七爷这么荒谬的主意,看七爷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再看看穆姑娘……这是谁对不起谁啊?
一阵忙乱后,一切恢复平静,丫头重新煎好新药端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