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将会是皇后的何贞仪,早在十四岁时,她就让人将之毁容了,用这种方式逼着她从皇亲国戚间的各种宴席消声匿迹,也斩断她与晋王的进一步相识相知,如今,全皇朝都知道有资格站在晋王身边的,只有她杨苓珊。
她思绪百转,再次躺回床榻等着梁侑聪,但百合却先走进来。
“小姐,相爷来了王府,此刻正与王爷在厅堂内密谈,孟均跟聿宽都在外守着。”
杨苓珊想了一下,点头道:“你先去厅堂外等着,见到相爷,请他务必过来一趟。”
“是,小姐。”百合立即去办。
美轮美奥的厅堂内,朱晋棠与杨玄面对面坐着,正中是一张金丝楠木镶嵌螺钿的圆桌,桌上,两只白玉茶盏飘着醇厚茶香。
周围气氛有些欠佳,事实上,杨玄对自家一个未嫁闺女没名没分的留在晋王府颇有微词,他几度想施压又不好明示,只能按捺着。
此时,朱晋棠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啜了口茶,淡漠眸光对着两鬓斑白、一身官服的杨玄,倒是很清楚对方的心思。
杨玄野心大,在朝廷积极培植势力,就是为了扩张己身的权势,一旦女儿嫁给太子,他就是未来国丈。
但城府深沉的杨玄也明白,太子如今对女儿难以割舍,并非真正对她有情,而是太子天生的反骨个性使然,得不到的,他愈想得到,杨玄便是利用这种巧妙的心理,加深太子对自家女儿的执着,而这也是一年多来,他来回晋王府,却不曾真正要求朱晋棠娶他女儿的主因。
但老谋深算的他也总不忘提醒杨苓珊为朱晋棠做了什么。
杨玄也喝了口茶,煞有其事的叹了一声,“王爷,苓姗为了王爷以身试药,又缠绵病榻一年多,王爷铁石心肠,还是不动心?”
“太子从小心系令千金,君子不夺人所爱,相信相爷能理解。”朱晋棠话说得一次比一次直接,也清楚这不过是杨玄在提醒他,他还欠杨苓珊人情。
但他不娶她,并不全然是因为太子,而是他对杨苓珊并没有男女之情。
“也是,苓珊从小就得皇后的眼缘,多次召至宫中,太子与王爷都见过几回,臣知道小小年纪的她骄矜傲气,对随侍丫鬟动辄得咎,但在十三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杨玄又说。
是啊,突然变成大家闺秀,对他羞涩示爱,但他对她撒泼的印象太深,始终无法有好感。朱晋棠只是扯了一下嘴角,并没有接话。
见半天不得话,杨玄无趣的又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再看着俊美的朱晋棠,朝臣中不少人都想得到他这个乘龙快婿,为自家家族增加势力,但福祸相依,昨夜刺客再入王府行刺,消息也已传入宫中,皇上又怒了,今日也是皇上要他过来看看的。
于是,他再谈及刺客一事。
朱晋棠也只是四两拨千金,“父皇日理万机,请相爷带个话,本王无事,请父皇不必担心。”
这一年多来,他进宫次数渐渐减少,不希望众朝臣见他跟父皇关系太过亲密,太子杀机已重,能少些猜忌是好。
两人没啥话题可聊,杨玄也只能走人。
朱晋棠送他步出厅堂门口,就见百合在前方的亭台候着,她见两人出来,快步过去,先一一行礼后,这才向杨玄转述主子的话。
杨玄笑笑的摇头,“这孩子以为我这当爹的不会去看她吗?哈哈哈——”
撒谎!你根本没想要去看吧!孟均耳力极好,他跟主子在里面聊些什么,他跟聿宽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在提到刺客一事时,相爷可是半句都没问过杨姑娘是否安好、可有受惊?
“王爷若不忙,陪臣走一趟如何?”
“好说。”朱晋棠点头。
第4章(1)
朱晋棠、杨玄在孟均、聿宽及一干奴仆随侍下,一路来到碧水阁,甫来到门口——
“我不要,不要!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呜呜呜——”
屋里突然传出杨苓珊的凄厉哭喊声。
杨玄快步走进去,朱晋棠却是不疾不徐的进屋,孟均、聿宽等人则在门口止步。
杨玄、朱晋棠一前一后穿过花厅,经过珠帘,进到内室。但床前纱帘已落下,看不到床上的杨苓珊。
百合跟小喜脸色惨白的紧揪着纱帘,眼神防备的看着坐在前方的丁乐乐。
一旁,梁侑聪师徒的脸色都很难看,但一见朱晋棠跟杨玄走进,立即要行礼。
两人同时摇头,示意免礼,而背对着的丁乐乐也在这时起身回头,正好与朱晋棠的目光对上。
他的黑眸仍带着一贯的漠然,但丁乐乐就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太一样,是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的时间长了点,多了抹打量吗?
四目胶着,朱晋棠黑阵波澜不兴,丁乐乐却被看得头皮发麻,她连忙转移视线,落在他身旁那一身官服的中年男子身上。
察觉她的目光,朱晋棠旋即开口,“这是相爷,杨姑娘的父亲。”
闻言,丁乐乐连忙向他行礼。
“爹来了,恕女儿无法下床迎接,王爷,丁大夫的药让我的脸变得好可怕,我不想让您看见。”纱帐内,杨苓珊硬咽的啜泣声又起。
丁乐乐双手捣住耳朵,摆明了不想听这虚伪的哭声。
朱晋棠看着丁乐乐,不得不承认她这孩子气的模样很俏皮也很吸引人,就连第一次见到她的杨玄,也对她的天仙容貌和灵动气质感到惊系。
此时,又见丁乐乐笑咪咪的捣着耳朵,再度向杨玄抱歉般的行礼,他竟不由自主的朝她微笑。
丁乐乐这时放下双手,向他开口解释,“相爷,我说您这女儿真的听不懂人话耶,我刚刚被叫来时已经告诉她,让毒适时的往脸上发,不出半个月就会退了,可她——”
“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形,为什么你来看之后就变这样?!”杨苓珊又一次哭叫。
丁乐乐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向屋里的人解释,“我从过往的病历看来,大夫们会抑制毒性往杨姑娘的脸上走,是应杨姑娘的要求,但累积体内的毒不让它找个出口发出也违反常理,要知道,血液是全身流通的,”丁乐乐一脸无辜的看着神情仍然淡漠的朱晋棠,“再说了,我所开的药膳是梁老太医跟鲷鱼兄都检视过的。”
“那是我与恩师没料到你心思这么多,累计多日的药膳竟能诱发毒素,毁了杨姑娘的脸!”魏渔向咬牙低吼,他怒不可遏,对她一日日鲷鱼兄的喊,早已无力更正。
“其实道理很简单,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以毒攻毒啊,这很难理解吗?罢了。”丁乐乐一副她已仁尽义至的解释过了,不爱听或听不懂的她也无能为力。
见魏渔向还有意见,她不耐的挥挥手,转过身,对着纱帐后方的杨苓珊道:“言归正传,杨姑娘,你忍耐点,熬过这几天你就知道了,还有体内的馀毒也得排出,还要“杀菌”——”
她继而解释所谓的“杀菌”,指的就是将身上不好的毒素杀死,方法很天然,每天晨起、午后走到屋外,晒两次太阳,一次一个时辰。
“我这身子愈来愈虚弱,还要我顶着这张可怕的脸出去丢人?!爹,王爷,你们看看,丁大夫把我治成这样!”
杨苓珊倏地一把拉开绣花纱帐,让自己暴露于众人眼中,为了得到朱晋棠的怜惜,她梨花带泪,可怜兮兮的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