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站着,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正在哭泣,边左右张望路过的人潮。
“弟弟,你跟妈妈走散了吗?”梅梅韵靠近他,微弯下身,与小男孩差不多高,轻声问道。
方才,透过挡风玻璃,她注意到右前方人行道、接近十字路口处,一个小男孩边哭泣边叫嚷,频频朝路人张望,她直觉认定孩子是与家人走散了,才会急忙要江焛停车。
她才一下车,就听到不远处的孩子哽咽喊着“妈妈”,路过的行人会朝他看两眼,却没有人上前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呜,妈妈不见了……”小男孩抽抽噎噎地说道。
梅梅韵耐心询问孩子是怎么跟母亲走失的。
她发现孩子穿着短裤,膝盖擦伤,有些破皮流血,是前一刻不小心跌倒受伤的。
“弟弟别哭,阿姨先帮你擦药,再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梅梅韵柔声哄他,将他带到旁边,让他坐下来。
她蹲在他身前,从背包里拿出小型急救箱,先用酒精棉片替孩子消毒伤口。
江焛在车上等了五分钟,这一次他没有因为她超过时间而将车子开走,反倒也下了车,过来探看状况。“发生什么事?你认识的小孩?”
他见她蹲在地上,正在为小孩处理膝盖擦伤,而她背包里备有急救箱,她的动作之熟稔,让他有些意外。
“小玮跟妈妈逛夜市走散了,跟着人潮走到这边,又不小心跌倒。我先帮他简单处理伤口,再带他去旁边夜市找妈妈,执行长可以先回去没关系。”她向他简单说明情况。
“我等你。”江焛淡然表示。
他一句话,教梅梅韵讶异地抬头看他。
“慢慢来没关系,我不赶时间。”他一脸酷酷的声明。
“好,谢谢执行长。”梅梅韵笑咪咪地应诺,心下很高兴他对她态度转变,变宽容了。
她随即又替孩子两边破皮的膝盖小心翼翼地上药,敷上小片纱布,贴上透气胶带。
“你该不会也在诊所打过工吧?”见她包扎的手法直逼专业,江焛好奇问道。
“没有,但我常发生意外受伤,要不就害旁人受伤,经常要处理伤口,久而久之就有经验了。”梅梅韵盖上急救箱,收回大背包里,笑着说道。
“以后小心点,发生意外不是你霉运强大,是不够谨慎注意。”江焛不由得叮咛,就算只是皮肉小伤,他也不希望发生在她身上。
梅梅韵因他的话,又一怔忡。
怎么感觉执行长变温柔了?
她将背包背在背上,站起身,牵起孩子的手,柔声道:“小玮好乖,擦药都没哭,阿姨带你去找妈妈,很快就会议妈妈了。”
“你怕高吗?”江焛微弯身,问着小玮。
小玮仰头,看着高大英俊的叔叔,摇摇头。
“那我肩膀借你。”他在孩子身前蹲下,拍拍一边肩头,要让孩子坐在他肩膀上。
梅梅韵见状,无比诧异,对人冷漠又高傲的执行长,竟会放低身段,扛起一个陌生小孩?!
“夜市人多,这样显眼,他母亲才容易看到孩子。”江焛强调,否则让她带着孩子再挤进夜市里,恐怕找到半夜还不一定能被孩子母亲发现。
他的个性,确实不可能做这种事,却因她的缘故,令他没多思考便做出行动。
“你负责喊,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妈妈。”江焛分配任务。
让他扛起小孩,已折损他的威严,他可不会出声喊人。
“没问题。”梅梅韵欣然点头。
稍后,在人潮涌挤、摊贩林立、吵嘈喧嚷的夜市里,她拔高音量,大声喊着,“小玮的妈妈,小玮在找你喔!小玮的妈妈在哪里?”
路人因她喊叫,见她旁边一个大男人扛着小孩在寻人,不禁纷纷让道,甚至有人也好心帮忙叫喊。
不多久,一名神色慌张的妇人越过人潮,朝他们匆匆而来。
总算找到走散的孩子,妇人无比激动,紧紧拥着孩子,频频向他们弯腰致谢。
“真是太好了!多亏有执行长帮忙。”顺利替孩子找到母亲,梅梅韵与他们挥手道再见,对出手相助的执行长很感激。
江焛见她脸上泛着一层光晕,一双眼眸晶灿灿的,也许是因旁边摊贩灯光映照,可在他眼里,却觉得她很明亮动人。
而他的心,因此泛着不曾有过的悸动……
“执行长,今晚真的太谢谢你了。”到达租的公寓楼下,梅梅韵下车前,向江闲再次道谢。
今晚跟他相处的感觉很不一样,她很开心,也因他萌生一些奇异感受。
“没什么。”江焛淡道。
今晚跟她相处,他内心一再产生一些不明感受,令他费解。
“执行长回去小心。”梅梅韵虽清楚他出入还是有保镳在暗中跟行保护,仍忍不住叮咛道。
江焛又淡应一声,在她下车后没急着驶离,透过车窗,目送她走向旧公寓铁门。
这时,一名身形矮胖、秃头的年长男性,从柱子旁出现,迎向她。
他怔了下,在车上观察片刻。
梅梅韵面露惊喜,跟对方谈话半晌,转头见他的车还没离开,匆匆步了过来,轻敲车窗。
江焛降下车窗,问道:“怎么了?那个人是谁?”这次,他不好莽撞上前质问。
“是我爸爸,今天我过生日,我爸爸特地煮了猪脚面线,用保温锅装着,从花莲乘车上来,一直在楼下等我回来。”梅梅韵感动不已。
因母亲顾忌,她已多年没在家过生日,甚至重大节日,也会避开在节日当天返家,跟家人适度保持一些距离。
但她并不怪母亲,这是自己的决定,好让家人能够平安过节。
即使如此,家人并未真的排拒她,会用他们的方式关心她,她仍有被家人爱着的感动。
在台南念书的弟弟经常传LINE问候她的近况,偶尔会来台北找她吃顿饭。
母亲在她回家时,会准备她爱吃的菜,在她要返回台北时,还会塞给她一大袋吃的,让她带回去慢慢吃。
最疼她的父亲,更不在意被她传染霉运,每次看到她,便想搂搂她、摸摸她。
“那很好,你跟你父亲好好聚聚。”江焛闻言,替她感到宽慰。
先前听董重贤提及她因迷信缘故,不能跟家人太常接触,节日也不能跟家人过,他以为她是爹不疼、娘不爱,庆幸并非如此。
他不禁有些羡慕她,仍能得到家人真心关爱,不像他……
“执行长要不要吃点猪脚面线再走?我爸爸卤的猪脚超好吃的。”梅梅韵向他热络推荐。
“不用,我吃饱了。”江焛扯唇轻笑。她还真爱吃。
“执行长免客气!我准备的分量不少,够吃的。”梅父也来到车子旁,透过车窗,对着驾驶座的他,呵呵笑道:“我卤的猪脚可是梅家招牌,家里有人生日都要吃,逢年过节也会吃,邻居只要闻味道,都想过来分一杯羹!”这可是他的自信料理。
江焛突然觉得梅梅韵的个性跟她父亲倒还挺像的。
他谢绝梅父的盛情,打算离开,不料梅父继续游说,“你特地送我们小梅回来,让我请一块猪脚啦!小梅说你平常对她很照顾,今天还替她庆生,真是太谢谢你了。”
江焛澄清替她庆生的人并非他,梅父依然坚持要请他吃碗猪脚面线。
他有些没辙,加上梅梅韵在一旁帮腔,他只能勉为其难下车,跟他们步进公寓。
梅梅韵是住一层公寓分租的房间,客厅是共享的,她让父亲和江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她从厨房拿出三副碗筷,盛好三碗猪脚面线,当她将其中一碗端给江焛时,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啊!我忘了,执行长不吃卤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