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宜公主气急败坏,她不懂她的侍卫为什么反过来对付自己人,漠视她所下的命令。
「他们是解大人的人,派来保护公主的,公主忘了吗?」明为保护,实为暗棋,将公主的一举一动如实回报。
「你……你们早料到本宫会痛下杀手?」她果然太疏忽了,一出宫就少了戒心,没想过有人会对她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
「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防着总没错,赵龙,钱虎生,好样的。」果然身手了得。
赵三、钱四露齿一笑。
「夫人,该走了吧?」包厢外,一身锦衣玉带、华光若辉的解冰云信步走来。
「你怎么才来?」周静秋娇嗔道。
「来了一会儿,看夫人大展雌威不敢惊动,不过之前被咱们善解人意竟的二嫂给耽搁了。」她们这两个笨女人居然还懂得兵分两路,一个负责拦住他,一个请人入酒楼,准备伏击。
「今儿事多,柳树村的命案怕要迟了。」她今天原本要出城,为一名死在井边的妇人验尸。
「岳父去了,若非他杀,便由家属收殓。」解冰云一手扶着妻子玉肘,温柔细心地护着。
「等一下。」宣宜公主气愤地怒喊。
他们说走就要走,未免太不把她放在眼里!
「公主是闲人,自是能四下游荡,臣与妻子公务系忙,恕不奉陪。」解冰云声冷如冻梨,一咬酸牙。
「为什么是她?」她有哪里不如人?
解冰云一扬唇,如春水破冰般清透。
「我心悦她。」因为心悦,所以情生,终至爱入骨髓。
第十一章 赶回京城(1)
「什么,老夫人病危?!」在解冰云出京时,安国公夫人脸色红润,目光精烁,快六十岁的老太太不用人搀扶,还能走上万佛寺门前长达一千阶的天梯,脸不红气不喘的嘲笑小辈腿软。
她是将门出身,早年也曾跟安国公上过战场,打过几场仗,立下汗马功劳,先皇曾称其为巾帼英雄。
不过才几个月前的事,她还精神不错的吃下几碗南瓜粥,将一迭面额不小的银票装入小匣子里,由身旁的郭嬷嬷交给么儿,那时满脸堆笑地要小儿子带个媳妇回来,趁她一把老骨头还能动的时候,生两个小孙子让她含饴弄孙。
言犹在耳,却惊传恶耗。
就在解冰云派人护送二嫂和宣宜公主回京之际,同时京里快马加鞭的送来书信,下笔人为安国公本人,他信中语气沉重的指称老夫人快不行了,等着见小儿最后一面。
信里附了御笔,允解冰云一个月假回京探亲,并「押送」宣宜公主返回京城,她私自出京,罪犯欺君,皇上命她入万佛寺斋戒一年,带发修行为太后祈福,抄佛经千卷。
为此,宣宜公主真的哭了,悲悲切切,一路从莱阳哭回京城,一双眼睛都哭肿了,身子也瘦了一圈。
后宫的女人怕什么?最怕失宠。
即使是皇帝的儿女也有分轻重贵贱,原本还算在皇上面前得脸的宣宜公主,所作所为令皇上大失所望,故而由云层跌落似的失去宠爱。
而她在回来的路上也受了不少苦,差点香消玉殒。
因为解冰云为了早日见到亲娘,日夜不休的赶路,吃睡都在马车上,除了下车解手外,几乎没有停歇。
马一匹一匹的换,每过一个驿站便换马,驾车的马夫两人轮流,只能靠在车辕边打个盹儿。
为了方便上路,轻车简从,宣宜公主来时,浩浩荡荡的七辆马车车队,她和解二夫人各一辆马车,侍女一辆、丫鬟一辆、嬷嬷一辆,其余两辆载的是两人的惯用东西和衣物,但此时只有三辆马车。
宣宜公主和解二夫人同乘一辆,车上两名服侍的人,另一辆坐的是解冰云夫妻,以及丫鬟春芽、绿枝。
小敢也跟来了,只是一路上都在晕车,昏昏沉沉的,睡到京城,他是被骑马的侍卫带下车,睡进安国公府。
余下那辆马车坐的是剩余的丫鬟、侍女、嬷嬷们,一堆人挤在马车上,以及主子们的行装,颠得每个人脸色大变。
一回京大伙都瘦了一大圈,面色枯黄,没法子自行下车,腿都发软,双腿直抖的被人扶进府里。
「回来了,回来了,五爷回来了!老夫人您快睁开眼,看看您的续哥儿……」红着眼眶的郭嬷嬷在双眼紧闭的老夫人耳边轻语,原本不省人事的老夫人竟然无声地流下两行泪。
「娘,不孝儿回来看您了,您快起来看看我,我带媳妇儿回来了,您不想见见她吗?」解冰云一入内便直奔床前,双膝一落跪在脚踏板上,神色哀戚的握住娘亲枯瘦如爪的手,内心的悲切难以形容。
身后跟着一起跪下的是周静秋,她可以说是被丈夫拉着跑进来,腿还有些不适,显得无力,她趁无人注意时偷按了腿上穴位,活络筋骨,让双腿的血液流通流通。
老夫人对她而言只是一个代名词,看惯生死的她,并无丈夫的悲意和不舍,反而冷静的观察四周。
长期卧床的人屋里会有一股难闻的尿骚味,以及说不上的怪味,令人掩鼻,加上苦涩的药味,那气味浓得教人作呕。
但是周静秋发现并无异味,只有淡淡的果香,也许是发病还未久,照顾的人仔细,才没呛鼻的异味。
不过她还是受不了,恶心想吐,因为她从垂下的眼角一瞄,窗户未开,闷得一点风也没有,一屋子人站得满满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仍抱在怀中的孩子,几乎所有的孝子贤孙都来了。
在听见解冰云说「媳妇儿」时,几个岁数较长的大人脸上闪过一丝异状,眼神古怪的互视一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快起来,跑久了娘会心疼……」一名约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扶,他的神情看似伤心,满脸胡须未刮,可说出的话中隐约带出了酸意。
好像在说娘只疼你,你才是娘的儿子,我们几个是抱养的,不是亲的,只有你是她心上的那块肉。
吃味也吃得不是时候,难怪安国公府的声势一日不如一日,身为长子的解冰锋并无宽阔的心胸,他和相差二十岁的么弟站在一起,显得垂垂老矣,两人不像兄弟,倒像父子。
「娘为什么突然病得这么重?我离京时她明明还好好的,拉着我的手要我用心为皇上办事……」娘那时的声音沉稳有力,拍在他肩上的力道重得很。
解冰云不相信母亲会说倒就倒,他还没见过哪家的老夫人如他娘一般健朗,健步如飞,完全不像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这事哪能说得淮,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娘正和娘家嫂子说着话,就突然倒下了,气都快没了。」要是真的死了倒也省事,省得侍奉汤药。
久病无孝子,更何况一直抱怨母亲不公的长子。安国公府里的一切日后要传到他手中,他不希望母亲独厚一人,等他继任安国公时,府里的家产都薄了。
「太医怎么说?」人绝不会平白无故的病倒了,事出必有因,不问个明白解冰云无法放心。
解冰锋深沉的眼眸一闪。「太医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人上了年纪,难免有病痛,撑得过就没事,反之,就要先准备起来,也就这几日的事了。」
「大哥找的是哪个太医?巩太医呢,他来看过母亲了没?」母亲生病是大事,解冰云只相信立场中立的巩太医,他为人古板但正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