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是绦雪,又会是谁?
他曾在多年前见过绦雪,虽说女大十八变,多少有点出入,但她确实跟他当年所见极为相似呀。
“王爷,福晋真是不简单,她做的糕饼全然不输给外头的糕饼铺子。”玉春嬷嬷也是赞不绝口。
玉春嬷嬷是穆贵妃身边的人,也是看着王爷长大的,穆贵妃去世后,她继续留在宫里,直到王爷出宫辟府,才将她一块儿带了出来。
王爷对她是毫无隐瞒的,即使是非常秘密的事,所以她知道王爷是为了什么娶塔格尔的女儿进门。
王爷是个好男人,值得一个好女人来爱他,与他厮守,可皇上却为了制横可能的政敌,要求王爷娶塔格尔的女儿为妻。
她跟常善不清不楚,早是个不清不白的女人,王爷得娶这样的女人进门,她都为王爷感到不值,也因此一开始她对新福晋是很冷淡的。
可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她渐渐的对福晋改观了,而最让她震撼的就是福晋不忍喜福做自己的替罪羊,竟自掌嘴巴,还陪着喜福长跪。
她人老眼花,但心眼还是透撤的。
她知道那不是作戏,不是造作,是真情至性。
有时她忍不住想,许是有什么误会吧?那些关于福晋的传闻,应该都不是真的吧?
可皇上是何许人,肃亲王又是何许人,他们若连这么一点事都打探有误,还能守住这大片江山吗?
“嬷嬷也吃了?”他问。
“是的,福晋分给许多人吃,我、苏克哈跟乌拉特虽不在那儿,福晋也亲自送给我们品尝。”她说。
“嗯……”允肃的脸上颇不出一点情绪,只是沉吟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许多人都吃了?就算是那些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有份,而他是她的丈夫,是堂堂肃亲王,是这府邸的主子爷,却连一块饼屑都没沾到?
这算什么?在他的地方,用他的人、花他的银子,可却没第一时间送她亲手做的糕点来给他?
他虽不爱甜,平日里也少碰那些糕饼茶点,可知道那么多人都有,却忽略了他,他不免感到懊恼不悦。
他越想,心情越是无法平静,浓眉一皱,他霍地站起,迈开步子走出书斋。
玉春嬷嬷看他神情不对,先是一愣,旋即猜到他将去何处。
她看得出来也感觉得到王爷对福晋有多么的不同,她知道王爷这是上了心,有个人能让他的心重新跳动,她衷心感到欢喜高兴。
此时此刻她只祈祷皇上跟王爷是错的,他们所知的并不真实,祈祷关于绦雪的传闻全都是假。
“穆妃娘娘,您在天若有灵,一定要保佑王爷啊,他吃的苦……够多了。”她仰头望天,诚心祈求。
康宁苑里,绦月正跟喜福及春寿坐在树下乘凉,喝着消暑沁脾的酸梅汤。
主仆三人聊起儿时趣事,笑得东倒西歪,好不快乐。
这时,允肃已来到苑外,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一旁的江规正要喊“王爷到”,立刻被他用眼神制止。
他不让绦月主仆三人有时间反应,他要看看他们到底都在做什么,居然能欢腾成这样。
他走进康宁苑,先是站在月门旁的一株桂树后看着。
他见到绦雪对下人的好,他越发觉得自己堂堂一个肃亲王,在她眼里却连下人都不如。
不,说不准他连府里养的狗都不如。
他眉心一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迈出步子,朝着他们走去。
这时,面对着苑门方向的绦月发现了他,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咦?”
喜福跟春寿见状,也好奇的转头看去,这一看,两人吓得三魂七魄都快飞走了。
“王爷。”喜福跟春寿瞬间跳了起来,恭谨又害怕的站在一旁。
允肃冷着一张脸,走了过去,往桌上扫了一眼,淡淡地道:“看来你们在康宁苑挺舒心的。”
喜福跟春寿低着头,心里七上八下的。
绦月见他们两人像是见了猫的耗子般那么害怕,立刻开口替两人解围,“王爷怎么突然来康宁苑?”
“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有点不悦地回道。
“王爷到这儿来,总不会是心血来潮吧?”她说。
“听说你占用厨房?”他问。
“没占用,是庞叔没用时,我借用一下。”
“你堂堂肃亲王福晋,理当十指不沾阳春水,怎能在厨房里做那些活儿?”允肃语带责备。
“那是我的乐趣,不是什么活儿。”绦月理直气壮地回道,“有人爱绣花,有人爱做菜,我就是爱做菜的那种人。”
“你做的东西呢?都去哪儿了?”他沉着脸问。
“我让大伙儿分着吃了。”
“我的呢?”
绦月一愣,“你的?”
允肃直视着她,“怎么王府上下个个都有,就本王没有?”
“王爷身娇肉贵,那种平民百姓吃的粗食哪进得了王爷的嘴?”
怎么听起来他像是在闹脾气呢?大家都有,就他没有,所以他才生气?这么说来,他并不是气她用了厨房,更不是气她洗手做羹汤。
“听着。”他以命令的口气说,“你给别人做了什么,明天都给本王来一份。”
绦月实在无法理解他是怎么想的,“可你刚才不是说我理当十指不沾阳春水吗?”
允肃的眉丘微微隆起,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总之,明天我要看到。”说罢,他转过身子,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允肃命令她做,绦月当然不能不做。
所以翌日一早,庞叔刚结束了厨房的活儿,绿月便紧跟着到了厨房。
她做了一道莲子银耳凉汤,再做了杏仁酥片、芋泥卷、芋荷糕等几项她拿手的茶点,亲自送到玉书苑。
她将东西摆在允肃面前,“王爷要的都在这儿了。”
看着桌上那几样精致点心,他微微一怔,看来她是真的拿手,不是做着好玩的。
他伸手拿了一块芋荷糕往嘴里送,咬下一口,那荷叶的特殊香味调和了芋泥的甜,十分爽口。
他细细品味着,不说话。
绦月观察着他的表情,希望从他脸上寻着一点点的惊喜或赞叹,可偏偏他面无表情。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感到沮丧跟失望,她怎么会在乎他的反应呢?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一个上午窝在厨房里忙着,心里没有一丝的不快,虽然他是以命令的口气要求她,可她却做得很高兴,甚至感到雀跃及期待。
她期待着他的回应,她想看见他那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愉悦的、满足的笑意,她想听见他说句“好吃”,她……她几时如此在意着他的喜怒哀乐呢?
思忖着,她竟感到心跳加速,一种没来由的悸动让她有点呼吸不顺。
绦月实在不想再猜想下去,语带试探地问道,“如何?”
“还行。”允肃面无表情,淡淡的回了两个字,然后继续吃着。
“只是还行?”她蹙起眉头,他的反应冷淡得让她有些失望。
“嗯,还行。”
他虽然这么说,但绦月却发现他很快就将她做的甜点吃个精光,她的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她娘厨艺普通,但只要是她娘煮的,她爹向来照单全收。
她曾问过她爹,“爹,娘做的菜明明不好吃,怎么您总是吃得津津有味?”
当时,她爹摸摸她的头,温柔一笑,回道:“满儿,当一个男人吃光你煮的菜,要不就是你煮得好吃,再不就是他真的非常爱你。”
突然想起她爹的这番话,不知怎地,她的心口咚咚咚的敲起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