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着实难掩兴奋,不想才没隔几日,事情便有如此大的转机。
封清澜自落水后醒来,已有病容,当天晚上便开始咳嗽,整个人发热昏沉,嗓音也沙哑得更严重,几日仍不见好。
“咳咳咳……”这日清晨时分,他脸色苍白,掩唇轻咳着,好不容易才舒缓了些,闭着双眼说道:“凤喜,给我水。” 一名小厮上前,倒了杯茶走到床榻前递给他。
“少爷,水来了。”他是前两日才从珍珑轩调来服侍他的小厮。
闻声,封清澜缓缓张开眼,蹙眉问,“凤喜呢?”他昏昏沉沉,一时忘了他与凤喜在江中失散的事。
“禀少爷,还没凤喜姑娘的消息。”
他愣了下,须臾,神智清醒了几分后,他撑着身子起身下榻。
坐到桌案前,他命小厮为他研磨,他提笔写了封信,并画了张凤喜的肖像,朝夕相伴十几年,她的一颦一笑早已深烙在他心里,因此简单几笔便能传神的勾勒出她的神韵。
他怔怔地注视着画像上的人,思念之情如潮水般涌来,撞击着他的心,他下意识轻抚着纸面,在心里再一次告诉自己,凤喜不会有事,她定能安然无恙回到他身边。
赵楠贞带着幸儿端着汤药走进房里,见他没躺在床榻上沐息,忍不住走过去叨念,“澜表哥,你都病成这样,怎么不在床上好好休息?”话音方落,便瞟见桌上那张画,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凤喜,因为他把她画得栩栩如生,心里顿时感到颇不是滋味。
他将那幅画和写好的信折好,塞进信封里,抬起头说道:“我已躺了两、三天,今天已稍好些了。”他将信交给小厮,嘱咐道:“你把这信拿回去交给木管事,让他找人照着再多绘几幅,然后派人送到附近几个城镇的分号去,让他们沿着朔江两岸分头去寻找凤喜,一有消息便立刻来报。”
“是。”小厮应了声,拿着信出去。
赵楠贞将药汁递给他。“澜表哥,先把这药喝了。”
他接过,刚喝一口便被烫了下,以前有凤喜服侍,他生病时,她总会细心的将药汁给弄凉,免得烫口,喝茶时也一样。
他低首望着氤氲着热气的汤药,思及还无音讯的凤喜,心口不由得发紧。
赵楠贞见他被药烫了下,连忙说道:“药很烫吗?我帮你吹凉些。”说着,她从他手里接过碗,吹了几口后,索性拿起汤勺想喂他。
“我自个儿来。”他避开她喂到唇边的药,接过那碗药,慢慢饮下。
看着他喝药,她想到他方才交代小厮的事,说道:“表哥,那天江水很湍急,凤喜被冲走,我想她可能已经……”
不等她说完,他便打断她的话。“凤喜水性很好,不可能有事,我想她定是被冲得太远,一时赶不回来。”
“可我听说这几日已打捞起数十具尸首……”
他抬眸觑着她,对她一再暗示凤喜可能不幸遇难的事,心头不禁掠过一丝不悦,沉声道:“我说了她不会有事。”他始终坚信,以凤喜的身手,纵使江水再湍急,也能自救无虞。
他不愿、也不想去考虑另一种可能。
赵楠贞察觉他的不豫,改口道:“澜表哥说她没事,我想她一定不会有事,也许再过几天就会赶过来了。”对他如此看重凤喜,她有些不快,但不敢表露出来,以免引他反感。
“嗯。”他轻轻颔首,放下空了的汤碗,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起身往外走。
“澜表哥,你还病着呢,要上哪去?”
“我要去一趟珍珑轩。”有他坐镇指浑,也许能早点找到凤喜。
知道劝不了他,赵楠贞说道:“若澜表哥一定要去,我陪澜表哥去吧。”
午后,春雨霏霏,一处渔村的屋子里,一名妇人正劝着撑着身子想离开的凤喜。
“姑娘,你的伤还没痊愈,等痊愈后再走吧。”
“多谢大娘,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不能不走。”昏迷了三日,她直到昨日才清醒过来,她一心只惦记着自家少爷的安危,可昨日她半丝力气也没有,下不了床,今曰恢复了些后,便急着想去找他。
“这会儿雨越下越大,要不,你等雨停了再走吧。”
“我不能再等了。”她当时只来得及将少爷送到岸边,如今也不知少爷有没有事,见不着他,她心焦如焚。
那妇人见劝不了她,叹息了声,递给她一把伞。“这伞你带着吧。”
“谢谢大娘。”凤喜接过伞,从衣袖里拿出一只荷包,取出一半的银子递过去,“大娘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这些银子您收着。”
荷包放在衣袖里,幸运的没被水给冲走,可她放着毛笔和写有她名字的纸张的荷包却不见了,她发现时感到懊恼不已,她宁愿失了银子,也不想丢了那只荷包。
生性淳扑的大娘急忙推辞,“欸,姑娘别这么客气,那日我只是顺手把被冲到岸边的姑娘给领回来,算不得什么大恩。”有的顶多也只是收留之恩,谈不上救命恩情。
“多亏大娘好心将我带回来,否则说不定我已死在那儿了,您收下吧,要不然我无法安心。”她将银子强行塞到大娘手中,便撑着伞匆匆离开。
走了大半日,总算走出渔村,来到附近的一座城镇,她买了一匹马,赶往孚城,她隐约记得当时客船沉没之处是在孚城那一带,她送少爷上岸的地方应也在那附近。
她花了一曰的时间才来到孚城。
刚进城,守城的士兵看见她,望向张贴在一旁的画像,问道:“你可是凤喜姑娘?”
“没错。”
“封少爷正在找你呢。”
这张画像是珍珑轩的人拿来张贴的,让他们留意,若是看见她,便知会珍珑轩一声。
珍珑轩私下塞了不少银子给他们,管事还说,只要找到人还有后谢,因此这几日他们几个负责守城的士兵,倒也很认真的帮忙留意。
闻言,她欣喜的急问,“我家少爷现下在何处?”
“他在赵全荣老爷的府上。”
“多谢。”匆促的道了声谢,凤喜策马直奔赵府。
士兵见她走了,马上派人去通知珍珑轩的管事。
仍在赵府养病的封清澜病情并未好转,不仅咳嗽加剧,一日里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昏睡。
“爹,怎么都这么多日了,澜表哥的病非但没好,还越来越严重?”与父亲一块进来的赵楠贞,看见闭着眼睡着的表哥猛烈的咳了一阵,担心的问道。
赵全荣安抚女儿,“大夫不是说了,他是泡在水里着了寒,才会病情反复,只要放宽心休养、按时服药,几日后便能痊愈。”
这时,望见沉睡的封清澜似乎在喃喃呓语着什么,赵楠贞靠近倾听,隐约从他含糊不清的话里,听出他反反复覆说着两个字——凤喜。
娇容不禁掠过一抹怒气,他竟然这么挂念那奴婢,连昏睡中都叫着她的名字!
他之所以病情反复,怕也是因为前两日非要拖着病体前往珍珑轩,再次着了凉的缘故吧。
那日她陪着他过去,他又亲笔再绘下几幅凤喜的肖像,吩咐底下的人将画像张贴在各处城门,还打发那些下人派往附近各地去寻找,对她的看重可见一斑。
见女儿忽然面露怒色,赵全荣不解的问。“楠贞,怎么了?。”
“没什么。”
这时,一名下人进来禀告,“老爷、小姐,凤喜姑娘来了。”
她竟然没死?赵楠贞顿时眉头紧蹙。“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