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馆竞争抢生意是自然的事,通常会降价想些花招来吸引顾客,不入流的店家就会传谣言抨击对手,说是食物不新鲜、吃到肚子疼之类的。
陆香芙早做好周全准备,但她完全没想到会接到这种信。那封信写着她们这家饭馆里上上下下都是寡妇,进了她们饭馆吃饭会发生不祥之事,要她们快点关门免得克死人等恶毒字句。
陆香芙开当铺遇过许多不明理的客人,但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过。
究竟是谁干的?她们不过是一群为了养家、养孩子出来讨生活的女人罢了,竟为了打击饭馆的生意,特地去调查她们的身分,然后再用这种过分的字眼来伤人,她无法原谅这种事,誓言一定要捉出那个人。
“太过分了,寡妇有错吗?谁希望自己的丈夫死掉。”
“我们不偷不抢,正正当当出来讨生活不行吗?”
“为了逼我们关店,他们恐怕会将这些内容传出去,到时若听到有客人说不中听的话,千万要忍住,别去理会,都交给官府来办就好。”陆香芙嘱咐道。
“对,我们不能受到影响,免得店还没关,我们就先倒了。”
“一定要捉到他们!看看是哪家店那么恶毒!”
女人们激昂道,只有凤娘头低低的,显得畏畏缩缩很害怕。
两、三天后,果然如陆香芙所料,外面开始谣传说她们饭馆聘用的都是寡妇,非常不祥,上门会被克死。
五天后,生意严重受到影响,少了一半以上的客人。
查不出是谁传出的谣言,就连官府办案的态度也爱查不查的,一副她们寡妇开店本是件惊世骇俗之事,别开店就不会惹出风波。
第十天,生意继续萧条,没半个客人上门,凤娘终于当着大家的面跪在陆香芙面前。
“陆掌柜,对不住,是我小叔干的,他叫陈虎,是这里有名的市井流氓,我丈夫过世后,他抢走我丈夫留给我的财产不说,连我们夫妻一起研发的豆卤鸡秘方也要抢,我一直都骗他说我不会做这道菜,刚开张那几天他刚好吃到了,找上门跟我要,我不肯给他,说是早把秘方卖给你,躲起来不见他,他为了得到秘方才会找饭馆麻烦。”凤娘抽抽噎噎的哭着,她看到信就从那一手狗爬的字认出是他的笔迹。
“为什么你之前不说呢?”
“之前是怕你担心,后来是怕说出来你们会讨厌我,把我赶出去,我已经无处可去了,对不起……”凤娘哑声哭着。
在场没有人责骂她,还弯身拍拍她的肩,安慰她。
受到安慰,凤娘更是嚎啕大声,“那个人没有得到秘方是不会死心的,他会把我们的店搞垮的,怎么办?”
陆香芙没想到这桩事竟是凤娘的小叔干的,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决定提早关门休息。
回到当铺后,三个长辈都看着她,他们知道这几日饭馆里发生的事,很关心现在的状况,陆香芙一时说不出话,店里也还有客人,不方便说,一直到晚上关门,她才说出此事是凤娘小叔所为。
“豆卤鸡是我们店里的招牌,我绝不会让给那个人,我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也报了官,一定会捉到他的。”
田婶、管伯和魏叔看着她,都很担心她。
陆香芙望了望他们,安慰道:“放心,等捉到人,生意就会恢复像以往那样好了。”
说完她往二楼走,没想到秦钰棠却在楼梯口等她,她吓了一跳。
“不要太逞强。”他都听到了,大手轻柔地拍在她头上。
陆香芙抬头望着他,自那天他闯入浴间看到她沐浴后,一看到他,她就会羞赧的想避开他,然而现在他用着那双温润的眼深深看着她,以及轻轻安抚她的大掌,都让她软弱的想投入他怀里。
她握了握拳,压抑住所有脆弱的情绪,“我没问题的,我先上楼休息了。”
“陆掌柜的背影看起来特别沉重。”阿哲靠过来,叹息道:“那个散播谣言的人也太过分了,让人没法做生意。”
秦钰棠看着她上了楼,盯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沉。
在他们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最糟的情况时,隔天一早又有了风波——
陆香芙接到消息后,上气不接下气的直往饭馆方向跑去,秦钰棠怕出了什么状况,也不放心的跟去。
“香芙小姐,你终于来了,那些流氓来砸店,说再不交出豆卤鸡的秘方还会再来,我们阻止不了……我已经叫人去报官了,但官兵迟迟不来,都被他们逃了……”温大娘哽咽道。
几个年轻妇人和孩子们吓得都哭出了声。
“香芙小姐,对不起。”凤娘内疚的直掉泪。
陆香芙挤过她们,冲了进去。
当她看到厅内的情景时,全身僵硬,再也动不了的剧烈发抖着。
只见桌椅全都东倒西歪,有的桌子被砸出个洞,椅子则断了脚,柜台是没大损伤,但后头柜子里的酒坛都打碎了,用来做隔间的屏风破了,花瓶、盆栽都毁了,墙上都是斑驳的污痕,几乎可说是惨不忍睹。
秦钰棠跟在她后面进来,看到这画面心一惊,原本好好的大厅成了这残破的模样,让人唏嘘。
陆香芙惘然的望着四周。
坏了……
她心里只有这心痛的一句。
都被砸坏了。
秦钰棠以为陆香芙没事,所有人都以为陆香芙没事,因为她白天很冷静的吩咐大家打扫,然后回到当铺工作,晚膳也没忘记吃。
但秦钰棠心里一直有股不对劲的感觉,想起她沉重的背影,想起她看到桌椅被砸烂时那动也不动的僵直模样,她怎么可能会没事。
因此他睡不着,有股冲动想去看看她,看一眼就好。
秦钰棠从阿哲身边起了身,提着一盏油灯踏出房间,走到她门前还特别放轻脚步,免得吵醒魏叔,却看见她房间门是开的,他探头一瞧,她不在。
这么晚了,她会去哪里?他马上往楼下走去,步伐变得有点慌。
秦钰棠下了楼,先到大厅看了看,却突然听到后方厨房传来声音,连忙过去瞧瞧。一到门口就闻到一股酒味,再踏进去,竟看到了陆香芙正坐在地上喝酒,脚边还放了好几瓶酒。
秦注棠完全无法想象她会做出这种事,继上回她怕耗子怕到尖叫后,这回她又喝成了酒鬼。她真的是那个精明能干的陆掌柜吗?眼前的她简直换了个人。
看到她喝完了一坛又想再喝,他上前抢走她手中的酒。“陆掌柜,好了,别喝了。”
“你是……田婶还是管伯?”陆香芙眯着醉眼想看清楚他是谁,待发现不是他们其中一人时松了口气,“幸好不是,他们都好啰唆。”
啰唆?秦钰棠没想到她会说田婶和管伯啰唆,她肯定是喝醉了。
“拿来,我要喝……”陆香芙站起身想抢酒,秦钰棠不给她,她生气了。“你别管我,你不过是个来抵债的!”
听到这话,秦钰棠以往会生气,但她醉成这样,肯定脑子不清楚,他不跟她计较。
“你不能再喝了。”他劝道,当着她的面将酒收到柜子高处。
看他不让她喝酒,陆香芙竟潸然流下泪。
秦钰棠看到她脸上的泪珠又傻了,不敢相信她哭了。,“别哭……”他忙不迭的伸手抹去她的泪。
陆香芙并不是想喝酒,她只是想寻求宣泄的出口,一被他碰触脸颊,感受到他指尖上的温暖,她又眼泪直掉,无法再假装坚强了。“为什么还是不行呢,我明明都那么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