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好菜式,余疏影将点菜单推向周睿,“吃这些好不好?” 将西装外套脱下来,周睿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回答,“好。”
这家小餐馆的菜式是大众口味,余疏影担心他吃不惯,每次他把菜放进嘴里,她就紧张地问他,“好吃吗?”周睿一直点头,到了后来,他忍不住说:“我真的没有你想像中那么挑剔。”
闻言,余疏影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们吃得酣畅时,后方那桌客人的谈话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凝神细听,聊的正是最近的热门话题。
“……上月我爸才买了两瓶斯特,现在我们都不敢喝。”
“用不用这么紧张?一个国外大品牌,品质应该还是有保障的。依我看来,这八成是同行抹黑。”
“对啊,斯特的势头太猛了,招人眼红。”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斯特的葡萄酒肯定有问题……”
那群人聊得很起劲,音量也不自觉提高。余疏影悄悄打量坐在对面的男人,他似乎没有被影响,此时正低头剥虾放到她碗里,她几次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开口。
她还在踌躇,周睿就主动开口,“吃饭的时候认真点,当心消化不良。”
听了这话,余疏影忍不住问:“现在斯特的情况很糟糕吗?真的是竞争对手搞的鬼吗?”
周睿沉吟了下,“这件事有点复杂,不仅是恶性竞争那么简单。现在已经锁定幕后黑手了,再过一段日子就可以平息风波,所以你不用听那些闲言闲语。”
他越是冷静,余疏影就越是义愤填膺,“那赶紧把幕后黑手揪出来,还斯特一个清白!”碗里已经堆满虾肉,周睿敲了敲她的碗边,“快要凉了,边吃边说吧。”
余疏影听话地吃起来,没过一会儿又说:“这次爆出这种传言,影响斯特形象很多吧?斯特的营业额也会跟着下滑吧?会不会撤出亚洲市场?”
她每问一个问题,周睿就摇一次头。问过一番以后,她才慎重地开口,“你不会有事吧?”
周睿知道她真正担心的不是斯特,而是自己。他温声回答,“不会。假如斯特的葡萄酒真有问题,罚款、吊销牌照甚至坐牢我都逃不掉。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你不也知道吗?等检验结果一出来,我们就可以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尽管周睿极力安抚,余疏影还是不放心,往后几天皆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大事会发生。
周五的傍晚,余疏影如常回家过周末。经过旁边的小超市,电视墙上正播放着新闻,她无意间瞄了一眼,脚步便情不自禁地钉在原地。
新闻主播清楚的说着——
“斯特的股东之一周国威于今晨因心脏病离世,享年七十二岁。记者中午曾走访斯特办公室,只见办公大楼气氛肃穆,斯特声称不接受采访……”
余疏影的脑子有点乱,周睿的爷爷过世了?她赶紧跑回家打开电视,这次的新闻比刚才详尽一点,因为主播还提到周国威的孙儿纷纷赶赴巴黎处理后事。
余军和文雪莱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状,文雪莱扯了扯丈夫的手臂。
主播的声音仍在继续,“……虽然相关部门尚未公布检验报告,但不少消费者已将斯特列入黑名单。现在又不幸碰上元老辞世,斯特面临极大考验……”
电视画面一换,周国威的照片被切走,随之入目的是一张年代久远的周氏家族全家福。
在全家福内,有两个男人被圈划出来,“尽管周国威退位多年,但斯特董事会的各方势力仍受他的牵制。此后斯特内部将会激起一番震荡,因为周国威的儿子和侄子将会展开一场权位之争……”
正看到最关键的地方,电视萤幕倏地黑掉,余疏影立即转身,看见父亲那举着遥控器的手还没放下,她焦虑地说:“爸,干么把电视给关了!”
余军淡淡然地说:“看这些八卦有什么意思,那是别人的家事。”父亲明显是话中有话,余疏影敢怒不敢言。
看这对父女不太对头,文雪莱连忙说:“不看就算了,过来吃饭吧。”
晚饭一过,余疏影躲回房间,刚拿出手机就看见周睿发来的讯息,他简洁地说明急着回法国的原因,让她不用担心。
如果说余家对周立衔的好感度不高,那么对周国威的好感度应该是负的,毕竟两家结下梁子,这位老人家绝对算是罪魁祸首。不过逝者已矣,也不应再计较,余疏影握着手机想了很久,最终只给他发了四个字:节哀顺变。
在床上坐了好半晌,余疏影没等到Line新消息,却等来叫她出去吃水果的母亲。趁着丈夫不在,文雪莱悄声问:“小睿回巴黎了吧?”
余疏影回答,“嗯,不过我也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文雪莱点头,见女儿一副忧心的样子,她便说:“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出来吃东西吧。”
余军也在客厅,此刻正戴着老花眼镜在看报。余疏影坐到他旁边,将刚削好皮的苹果递给父亲,“爸,吃苹果。”
闻言,余军翻报纸的动作一顿,端详了女儿半秒才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文雪莱又从厨房端出一盘葡萄,看着他们父女俩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余疏影只字不提周睿,余军虽还拉不下面子,但对她的态度隐隐地和缓了。
跟父亲有一场正常的谈话,明白他们即使闹再大的矛盾也改变不了血浓于水的事实,沟通以后就有回暖的迹象,这让余疏影格外高兴。
这晚余疏影怎么睡也睡不好,周睿回了法国,她总觉得不踏实,他给她的安全感正随着时空的距离而逐渐消失。
由于周国威的辞世,大众对斯特的关注又攀高,网路评论出现了很多恶意的揣测——
“呵呵,死得正是时候啊……”
“刚爆出斯特的丑闻,那头斯特的元老就没了,细思恐极!”
“坐等斯特大乱,赌五毛钱,斯特即将撤出亚洲市场。”
余疏影气得咬牙,有回甚至气冲冲地跟一个网友理论。
余军恰好在旁,他难得开金口地说:“现在舆论一边倒,唯一能做的就是冷处理。你到网上搜搜,别说斯特官方公告,就连个接受采访的发言人都没有,你知道原因吗?因为斯特暂时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会被抨击,与其这样,还不如等检验报告出炉后再澄清。”
说到这里,余军瞄了她一眼,“你帮斯特说话,没错,你好像为这件事尽了一分力,但实际上只是帮了倒忙,要是没控制好尺度,反而误事。”
意识到自己差点坏了大事,余疏影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她扯住父亲的衣袖,讪讪地说:“爸,我误会您了……”
余军不轻不重地哼了声,接着就走进了书房。
一星期以后,检验报告出炉,“RK”在文章中提及的十多个品牌中,有将近十个不达标,而斯特则榜上无名。随后,斯特又发表官方声明,一再强调斯特的出品绝对符合各项要求和指标,为消除公众疑虑,斯特将开放酒庄的地下酒窖以供消费者参观品鉴。
经这么一闹,斯特的知名度也比之前更加广为人知了。
就在风波即将平息时,周睿也从法国飞回来了,余疏影特地到机场接机,当他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自己视线时,她再也顾不得旁人的目光,迫不及待地飞奔扑向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男人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