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余疏影就受不了这种像猪一样的生活,她瞒着父母悄悄地联系了严世洋,打算到他那边打打杂、偷偷师,严世洋默默地听着她说话,良久都没有表态。
余疏影急了,她一咬牙,“我可以不要薪水,这应该没问题了吧?”
那头传来一声低笑,严世洋说:“你可以不要薪水,但我可没说我不收学费。”
作为主厨,严世洋收一个小学徒也不是什么难事,最终他还是答应了余疏影的要求。
虽然那座私人会所是斯特旗下的物业,但周睿这么忙碌,余疏影想他也不会理会这点小事。接着她告诉父母,她找了一份给中学生补习英语的兼职,而父母还忙着期末的后续工作,根本无暇管束她。
会所的烘焙室需提供几家星级饭店蛋糕,每天余疏影都会准时到烘焙室报到。下午三点送货员过来取货之后,基本上就没事忙了,严世洋空闲下来,倒是挺乐意教教她的。
他让余疏影从最简单的烤曲奇饼学起,她学得很认真,起初几次成果不理想,不是口感不佳就是味道差,经过不断纠正才慢慢摸索到要领和技巧,不仅能烤出又香又脆的曲奇饼,而且还花样百出,将巧克力隔水融化并加入食用色素搅拌均匀,把巧克力酱涂在曲奇饼,做了一盘绘上微笑、流泪、破涕为笑、脸红等表情的巧克力曲奇。
其他烘焙师觉得有趣,纷纷加入创作,最后连严世洋也技痒起来,动了动手就在上面绘了一只小幽灵,看着那可爱的饼干,余疏影拍了几张照片还晒到微博上。
由于剩下的曲奇饼太多,严世洋提议,“拿一点给外面工作的小姑娘尝尝吧。”余疏影正想找人分享自己的成果,赞同地点头,“好主意!”
拿着装有曲奇饼的保鲜盒走出烘焙室,一个不留神在拐角处撞上了一个脚步匆匆的男人,她被那股冲力逼退了两步,手里的保鲜盒摔到地毯上。
“对不起。”对方恳切地道歉,还替她把保鲜盒捡起。
里面的曲奇饼碎了不少,余疏影觉得惋惜,但还是用很轻松地口吻说:“没关系。”
这个男人西装革履,看上去并不年轻,余疏影多看了两眼,总觉得他有点脸熟。男人应该很赶时间,道歉以后就继续往前走。
直至他的背影消失不见,余疏影才收回视线往外走。刚走到大堂,还没来得及招呼大家吃曲奇饼,就有人一脸兴奋地问她,“疏影疏影,你刚才看到周老先生了没?”
余疏影隐约猜到答案,但她还是发问:“谁是周老先生?”那几个女生异口同声地回答,“周总监的爸爸!”
余疏影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那个男人脸熟,原来他就是周睿的父亲。
尽管跟周睿的父亲只有一面之缘,但余疏影对他的印象却极为深刻,再次跟他碰面,不是在会所,而是在通往教职员宿舍的校道上。
单凭直觉,她觉得他的目的地肯定是她家,站在原地思索了几秒钟,她便决定前往图书馆躲一躲,毕竟她不敢肯定他认不认得自己,万一被父母知道她又悄悄跑去学烘焙,她这个假期会过得很悲摧……
当天晚上,余疏影临近晚饭时间才回家,刚进家门就嗅到从屋里飘来的烟味,而她父亲还在默默地抽着烟,看见她回来便把烟掐熄了。
茶几上的烟灰缸竖着十来个烟头,她诧异地说:“怎么抽那么多烟,您忘了医生的医嘱了吗?”
教书几十年,余军落下了一身职业病,慢性咽喉炎和慢性支气管炎尤为严重。每次医生都交代戒烟戒酒,不仅余军,连余疏影都听到耳朵长茧了。
余军没有心情说话,对上女儿关切的目光,他才回答,“今天有点犯瘾,抽几口而已。”
“还几口?您抽了半包有余了!”余疏影指着烟灰缸说。余军伸手揉了揉额角,没有说话。
茶几尚未收拾,有三个用过的茶杯放在上面。余疏影心中有数,但还是装作无意地问:“家里来客人了吗?”余军的视线也落到三个茶杯上,静默数秒才应声,“嗯。”
她故意追问:“是周学长吗?”又是一阵静默。
当余疏影以为父亲不会给自己回应时,余军突然沉声说:“是他老子。”兴致马上来了,她坐到父亲身旁,“他来找你做什么,聊斯特的事吗?”
“我就一个教书的,像斯特这种跨国集团的事情,我管不住。”余军语气淡淡地说。
“以前您也在斯特待过呀……”她反驳。
余军目光锐利地扫过女儿的脸,“小睿什么都告诉你了?”她莫名感到心虚,连连摇头否认。
余军不欲多言,他摆了摆手,“进厨房帮你妈的忙吧。”
厨房里饭香四散,文雪莱知道丈夫心情欠佳,特地做了他喜欢吃的小煎鸭胗和三鲜豆皮。
余疏影帮着递递盘子之类,等到鸭诊起锅时,她趁机问:“妈,周学长的爸爸怎么突然到家里来了?”抽油烟机呼呼地响着,文雪莱微微提高的音量,“你爸找他过来的。”
余疏影正想追问,余军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他伸手敲了敲门,直接说:“不用等我吃饭,我到楼下走走。”
“马上可以吃饭了呀……”
说完,余疏影本想跟过去,文雪莱拽住她的手臂,“由他去吧。”
她们都心里有数,余军应该不是出去走走,而是到楼下的馆子喝酒。
晚饭就她们母女俩一起吃,余疏影忍了很久,还是问:“爸到底怎么了?他跟周学长的爸爸吵架了?”
“他们又不是小孩子,吵什么架。”文雪莱没好气地说。
“你们都瞒着我,我怎么知道!”她撇了撇嘴。趁着父亲不在,余疏影再度死缠难打要求母亲把两家的陈年恩怨说出来。看出母亲有所动摇,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您不告诉我,等爸爸回来我还是会问他的,到时候他又不高兴了。”
“真是怕了你!”文雪莱无奈地摇了摇头。权衡再三,她还是把那件往事告知女儿——
当年,余军和周立衔都是学校的高材生,他们志趣相投,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是无话不谈的好友,毕业以后,周立衔提议余军留在法国,跟他一起在斯特大展拳脚。
余军同意了,决定留在法国发展,后来他在斯特扶摇直上,除了自己的才智与努力,还与周立衔有着密切关系。
在生活稳定下来后,余军就把妹妹接到巴黎留学。他对余萱向来关爱有加,有空就到学校看望她,有时候带她到外面走走逛逛。而周立衔也时常跟余军一同前往,久而久之,周立衔和余萱就坠入爱河。
他们的恋情算不上轰烈,但双方已经互许山盟海誓,走到了谈及婚嫁的地步,就在周立衔高高兴兴地把余萱带回家的时候,他父母却态度坚决地反对他们往来。
周家曾是枝叶茂盛的名门望族,后来遇上战事、局势动乱不定,周家的祖辈才带着钜额家财漂洋过海避难,经过多番转折最终定居法国。尽管周家人都毕业于国外名校,但是他们抛弃不了传统的阶级观念和迂腐的旧思想。
余家的家境不太好,余军得以出国留学,全赖他做走私生意的大伯资助,后来他大伯被警方拘捕,这件事也曾引起轰动。
周家一众长辈嫌弃余萱的出身,借此施压拆散两人,甚至还把战火烧到余军身上。他们恶意揣测余军撮合余萱和周立衔的目的,对他冷嘲热讽,暗指他能有今天的成绩都是因为周立衔的帮助与提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