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的书架上得放一个那么丑、那么俗气的圆铁盒?“这是我小时候跟妈妈要来的耶!要好久喔。”朋朋满脸得意。
中国古风的娃娃们是主要设计图腾,很丑,红色,很俗气。盒盖上“女儿红”三个字大概是品牌之类的,旁边卡片早已泛黄字迹晕开,但勉强可辨识,是订婚新人送给玉缘老板娘的手写谢卡。
“干嘛放我这里?”
“这样你不小心捡到我的东西就可以放进来嘛。这铁盒也醒目。”
小孩子似的,彷佛无自理能力,原打算反嘴嘲讽,她嘟着嘴腻上来又亲又抱,让他什么抱怨都开不了口。
在她那一长串流水账般的自介中,他忽略的一点是,王朋朋是独生女,受父母宠溺的独生女。
出门前,看到门板上贴着纸条,说她今天满堂还要去社团,中午不找他吃饭了喔。欧阳舜松了一口气,想着总算可以随便打发一餐。
一整天忙碌的课程中,他买个饭团简单果腹,下午下课前,收到朋朋讯息,写着有准备简单的晚餐。
这位王朋朋小姐,交往大半年来,至少没有试着煮东西让他堪可告慰……现在她居然想要练习这项,总觉得恐怖。
倒不是害怕东西难吃,反正不要吃就好,而是善后的工作麻烦,每个人对整洁的标准不一,朋朋的标准在他看来,根本才勉强及格。
他们并没有同居,只是当很多事情变成习惯后,待在他的住处变成很自然的
约会行程,偶尔一起看看球赛转播或各自看书或做自己的事。
下了课,回到他独立门牌的套房,才开门,就看到朋朋一脸心虚。
“我有不好的预感。”他也懒得猜。“舜……有好消息和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
“不要啦,先讲好消息喔。”
“……”
“我有蒸水饺当晚餐。”
这算是好消息……?他感到晕眩。
“那坏消息是?”脱了鞋,放下东西,忍不住还是搭腔了。
“碗公卡住了啦!”
他睨着朋朋,听她说着稍早拿个碗公蒸水饺,结果刚刚好耶,蒸完水饺后发现卡在电饭锅内锅里拿不起来了怎么撬怎么扳都没办法,如果非得打破碗公,那她会买一个来遗他——如果碗公不是传家之宝的话,她补充。不是传家之宝对吧?她又问。
欧阳舜无言听着前因后果,看着小吧台上,盘子里放着热腾腾的蒸饺,三人份电饭锅内锅里卡着一个碗公,他倒置轻拍,果然文风不动,再次探看,还真的卡得完美无缝可言。
王朋朋这个受父母宠溺的独生女,是个家事白痴。认证盖章。欧阳舜忍住,没把念头转化为言语。
他拿出锅子煮水,再把内锅反置放入一起煮,瞥眼看到朋朋一脸好奇神色。
“啊!热胀冷缩!”朋朋开心嚷着。
他才想碎念一下,手机响起,毫不犹豫接起。
电话里那人听他喂了一声之后开始说教,然后问他在干嘛。
“我在煮锅子。”忍不住地,自己讲着都好笑起来,看到朋朋也在偷笑。
“煮锅子?”对方沉默一阵。“要打发你哥也不是这样。本月省亲了没?”
“这几天就做。”
“你的成绩单可以让爸妈少念你几句没错,但你乖乖省亲,可以让爸妈少在我们面前碎念好几十句。明不明白这因果关系?”
“好啦!知道了。”挂掉电话。
刚好水开,他听见啵的一声,用汤匙轻撬起内锅,里面的碗公已安稳脱出让热水煮着。
才关好火,朋朋就凑近他又亲又搂。“舜,你好棒喔!我好喜欢你!”
“……不过就是物理。”原本想嘲弄,但是……
软软的身子、可爱的脸庞、亲昵的言语、崇拜的眼神,这样的朋朋对他又亲又抱,哪还可能发作什么负面情绪,当然接受她的热情、捧场她的蒸饺。
饭后,他握着棒球,感觉着球面的缝线,一边想着解题,一边看着躺在沙发上正在研究剧本的朋朋。
交往后不久,朋朋开始会打扮自己,洋装、戴耳环,让原本的亮眼更加引人注目,还有那双唇,以前看她会无意识拨弄容易干裂的脱皮,现在变得水嫩丰润,这可是他随时递补护唇膏给她的良好成果。
“法律就如皇后的贞操带……”朋朋念着对白,感觉拗口。“现在还在用贞操带这词,好落伍喔。”
“这词一点都不落伍。”她红噗噗的脸让他分心,要解的题早飞得远远的。“贞操带可是把所有权和使用权分开耶,现在没有这种事了啦!”
他笑,看着她那随性的姿态与笑意盈绕在其间的唇。
“一堆这种事,而且我敢说你一定认为很浪漫。”
“哪有可能啊?!”“这谁的?”指着她的唇。“我的啊。”
明明就是他在照顾、维护的。“谁可以用?”
“我啊。拿来吃饭用。还有拿来讲废话用。”笑得爽朗笑得傻,有点故意。
“是我可以用。”一记深吻足以证明,根本是浪漫的实证,看到她快融化的样子,他得意笑起。“我可以完完整整的证明给你看。”
探进她的颈间,他再次问着所有权与使用权,她边笑边应和,但很快地决定起而效尤扑倒对方。
她用轻吻侵犯男友,不该放过的地方绝不错过,既色情又霸道地在他身上的每一部位,朗读他的所有权与宣告她的使用权。
插旗完成,肚子饿的年轻情侣说走就走地出门消夜觅食。
吃完肉圆甜不辣,行经已打烊的客家菜包店,细微的猫叫声引起朋朋的注意。“舜,有猫耶!是小猫咪耶!”
小猫咪在暗暗的架子内侧蠕动着,尖细的声音持续叫喊着,黑白色的小身躯摇摇晃晃。
“喔,别管了啦。”欧阳舜拉起她,意外地发现拉不大动。
“好可爱喔!”动手摸起小猫,犹豫了一阵,抱起小猫放在掌心上。
“好小只喔,好可爱!”
欧阳舜抽动嘴角。“舜,我们来养猫好不好?,”
“不好。”猫一靠近,他就开始莫名觉得鼻子搔痒。“好嘛!”
“不要。”哈啾。
“好啦!”
“……”欧阳舜没打算妥协,只是刚好喷嚏连发。
有人将它当作默许,开心地抱着小猫。
这只后来被起名为野板的奔驰猫,不久后成为欧阳舜最大的恶梦与麻烦。
当朋朋拉开动保社那扇门时,门叽叽叫着,举目所及无人,踮起脚尖,视线越过杂乱的桌面,看到有人蹲在一角背对着她。
带着小猫咪离开菜包店,欧阳舜猛打喷嚏,持续否决她想要养猫的提案。
“你要养在哪里?”第一桶冷水浇下。
“宿舍有两个在准备国考的学姐……”朋朋解释。
“我家太多水电的小东西,我也不住家里啊……”
“所以呢?养在我那里?”欧阳舜语气很冷:“这是不可能的。”
被建议来动保社,刚好灯光还亮着,欧阳舜就让她自己进来。
小猫咪又开始喵叫,背对朋朋的男生闻声,抬转头睨了她一眼。
“这里不收弃猫,请带回去自己养。”那人讲得不疾不徐,也没什么感情。“可是—”
“本来觉得猫很可爱?还是认为自己很有爱心?然后又不想养了?因为男友反对?”对方手边事项告一段落,站起身,视线挪至她手上的小箱。
“是小猫?”朋朋看着对方。
那是一张平凡至极的脸,五官与身形全然路人,随便走过经过路过都会遇到好几打,而后过目即忘,就是那样的类型。他眼神平稳,出口内容却不甚客气;音调没什么起伏,但彷佛对她或她的行为很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