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雪轻柔地接道:“真是癞蛤蟆跳上街,不咬人也恶心人。”
凤娘噗嗤笑道:“嫂嫂说得太好了,杨家有辱斯文,真是不要脸面!”
金梅娘目瞠口呆,在她心中很了不起的百年望族,凤娘竟嗤之以鼻?
不可能的,凤娘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回门宴请客办得隆重,又请了戏班子来热闹,不但能彰显娘家对女儿的疼爱和对姑爷的看重,也能炫耀一下自家的富贵。
可是当静王爷也来恭贺一对新人,金梅娘心底的不甘和嫉妒便喷涌而出。
静王正经地对柳震道:“你们这件婚事本王保的媒,凤表妹是姑祖母一手娇养大的,铁山日后可要好好待人家,若是让凤表妹受了委屈,本王定不饶你。”
柳震一揖到底,应承道:“王爷放心,卿不负我我不负卿,不才能求得凤娘,必然一生一世只待她好,不让她受委屈。”
静王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朝大长公主笑道:“姑祖母,本王跟您保证过,铁山是个人才,不会委屈了您的宝贝孙女,本王能骗您吗?”
长公主呵呵笑道:“只要他们夫妻和睦,平安顺遂,我便知足了。”她招手把凤娘拉到身边来,彷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静王笑叹道:“姑祖母的偏宠,令本王羡慕。”皇家哪有亲情?他这个一出生便克死母后的皇子,父皇不喜,太后虽能护他一二,但也只一二而已。
长公主打太极道:“小孩子家不要胡说,我哪有偏宠谁?不信你问问,我老人家最公正不过,有娘亲疼爱的孙女,我便松松小手,一个、两个全捏在手里,多惹人厌。只有凤丫头娘亲早逝,最适合跟我作伴,我不疼她疼谁?你们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在场的人纷纷附和,谁敢说不是呢?静王为之莞尔。
老人家果然很明理,只明白她自己的道理。
用过午膳,静王带着一票人走了,没有留下来听戏。
杨修年得了金永祯两句警告,不太高兴,觉得金梅娘回娘家告状丢了他的脸,脸上还要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内心很想告辞离去,偏偏金梅娘留在内院和姊妹叙旧,一点也不急着回家,内心不免感叹,还是自家表妹懂他的心。
凤娘回弥春院看看,金翠娘和金梅娘也跟过来,过了今日,这里也会封院落锁,闺中岁月一去不返,她们不免都有几分感伤。
凤娘倒还好,成亲越久的妇人越怀念受父母疼爱的娇宠岁月,比如金翠娘。
金梅娘从来不是谁的掌上明珠,不如金翠娘伤感,她更纠结于婚后的比较,静王的差别对待令她气闷不已,哼道:“静王待三妹着实不同,直呼你是三表妹、凤表妹,一副为你撑腰的样子。”静王的自光从来都直接扫过她,不作停留,即使她成了杨少夫人也一样。
金翠娘有些愕然。梅娘在吃醋?莫非对静王……
凤娘失笑道:“二姊在说什么呢?静王向来看重相公、尊敬祖母,对我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杨姊夫受太子倚重,你家小姑又受宠,才令人羡慕不是?”
“那倒也是。”金梅娘笑了,美眸闪闪发光。
静王不过是闲散王爷,太子才是储君,有朝一日将登基为帝,杨锦年若生了儿子封为贵妃……哎呀,连金翠娘都要巴结她了,更别提金凤娘。
“二姊终于展现出真性情。”凤娘低笑一声。
前世她便明白二姊的柔弱形象是用来钓才子的,柳震没有给她出头的机会,是以二姊在杨修年面前永远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实际上,越是明面上不屑富贵名利之人,其实内心越渴望出人头地,受人爱戴追捧。
今生的金梅娘嫁得贵婿,有机会出头,庶女隐藏着的自卑心哪里还清高得起来?
不知这样的二姊是否依然是杨修年心头的那颗朱砂痣?
表里不一的好二姊,如今倒是表里合一了,她觉得很有趣。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有哪一家的宗妇是个像仙子一样的人儿?天天各种俗务缠身,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仙女也成了俗妇。
三姊妹聊了一会,出去陪老人家听了一出戏,便各自归家,想着过几日大长公主的寿辰,大家又会聚在一起。
第八章 隆重的回门宴(2)
柳震喝了些酒,和凤娘上了马车,舌头大了,话也多了,“你家那两位姊夫一直灌我酒,杨修年不是斯文人吗?见二妻舅替我挡小了两次酒,竟卯足劲要和我一较高下,连沈姊夫都吓一跳,转头和大妻舅喝起来……这杨修年是受了谁的气,找我闹场?”
想到杨修年若不失误,今日凤娘的夫婿就是他,柳震便看他不太顺眼。
“理他做什么?”凤娘厌恶地道:“他挑衅你,你就直接把他灌到趴下。”
柳震乐了,心中生暖,他的牡丹花讨厌杨修年呢!也是,明知静王有意牵红线,暗地里却与金梅娘勾勾搭搭,假山私会,是想恶心谁呢?简直有辱斯文。
“好,听妻一席话,胜过万两银。”他的薄唇弯成一个愉悦的弧度,“大长公主的寿宴上,他若是再挑衅我,我一定让他醉到在桌下横躺。”
“整死他,别客气。”男女有别,她不方便出头,却不介意他人出手整治杨修年。
“夫人,他好歹是你二姊的夫婿。”柳震有点不明白她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凤娘眼里渗着冷意,不疾不徐地道:“妾身并非完人,有些小性子,有点小毛病,也会有讨厌的人,二姊跟二姊夫就是其二。二姊不喜欢我、讨厌我,嫉妒我占着嫡女的身分,跟我针锋相对,这些都好。
“我最怕的是她装得像朵白莲花,端着柔弱善良的面孔,背地里却收买我的奶嬷嬷和丫鬟,引导我做了许多伤害自己的蠢事。若非祖母点醒我,将包嬷嬷和香月送给我的好二姊作陪房,我还傻傻地和继母剑拔弩张呢!”不能说自己重活一世才看清这些,只说大长公主为她剖析内宅阴私手段,倒十足令人信服。
柳震将她搂进怀里,拍拍她的背,“我的娘子才是纯洁高雅的白莲花,那种会跟男人约在假山私会的女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你凡事多听大长公主的准没错,毕竟咱们家里没娘亲、没祖母坐镇,你会比较辛苦。”
他的袒护偏爱令她觉得舒服温暖,悄悄抬眼望去,他唇畔的微笑更令她窝心,她的眼眶有些湿润起来,细声道:“相公别担心,祖母让我晚一年出阁,就是为了学管家,跟着大伯母和大嫂、二嫂学着人情往来,继母回来后也教我如何打理嫁妆。我虽然不精明,但有相公在一旁护着,总能把我们的小家照顾好。”
柳震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做得不好也没关系,慢慢来,有我在呢。”有我在。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人感觉无比地踏实。
冲着这份心意,凤娘也想好好地跟他牵手过日子,但求心中不再有怨。
回到忠毅伯府,两人先向忠毅伯请安,才回春渚院歇息。
凤娘重新梳洗一番,换了舒适的家常衣裳,摘下全套的头面首饰,只簪了小巧的半月形红玉花鸟梳篦和红翡翠滴珠耳环,越发显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柳震换了细布直裰,和她坐在一起喝茶。
有些美人令人惊艳,有些美人值得耐看,他的娇娘子既令人惊艳,又禁得起细细品味,气质上佳,风姿清逸,赏心悦目啊,连茶都加倍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