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谁让我是意外出生的,顶了长孙的名头,又是二房的独苗。”
“真小心眼。”
“随他吧,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我总不能打他一顿,有理也变无理。”
凤娘莞尔一笑,试探地问:“世袭的爵位,三叔也惦记吧?”
柳震撇撇嘴,“有祖父在,三叔掀不起风浪,柳泉也大了,过两年便能娶妻生子。”只要柳泉有了嫡子,就没别人的戏唱了。
凤娘淡然而平静地“嗯”了一声。
前世柳泉自杀了,为了一名丫鬟而死,房断了香火,继承忠毅伯爵位的是柳三爷。
柳三爷和柳三太太,成了最后的胜利者。
回去后,凤娘怒了。
卵白釉的花瓶借出去一对,回来却只剩下一只,另一只说是打破了。
柳汐笑容如常,“都怪我不好,心疼两位庶妹小小年纪只会跟着姨娘学针线,大字不识得几个,又怕见生人,待来年薛家嫂子进门,岂不是会看轻我柳家女儿?我娘慈悲,说自家办赏菊诗会,就让两位妹妹也出来见见世面,学一学待客之道,正好我舅家的表妹们都来了,巧姐儿才九岁,和阿芙、阿蓉一起玩,小孩子玩投壶时不小心把一个花瓶碰倒了,碎了一地。真是对不住大堂嫂,小妹代阿芙、阿蓉给你赔礼。”
罗汉榻上,隔着放置茶碗的炕几,柳震听得直皱眉,凤娘气不打一处来。
“玩投壶把花瓶碰倒了?”凤娘冷冷地道:“照你说的,小孩子玩投壶时,你把“我的”花瓶随意放在壶旁,所以才被碰碎了。我真不敢相信你是这种人,借了人家的古董花瓶,不小心翼翼地护着,随便放在小孩玩耍的地方,碰坏了不打紧,照三婶之前说的,照价赔偿便是,结果你三言两语便想教我吃下这个闷亏!”
柳汐眨眨眼,彷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可是小姑子,三房的嫡小姐,愿意代庶妹来赔罪已是舍了颜面,谁听了都会夸她温柔宽厚。
凤娘面罩寒霜,斥道:“敢情你不知自己有错,我便点明了。你借了我的古董花瓶,就需全权负责,弄坏了我只找你索赔,不要想把责任推到小孩子身上,还一副“我很善良”的表情,我看了更生气。”
柳汐一时怔住了,心里像沸水似的翻滚,手紧紧的捏着绢帕。
堂嫂怎么能……她怎么敢……
柳汐看着即使生气也美得夺人心魂的凤娘,面白如纸,气得浑身颤抖,把目光投向柳震,“大哥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嫂嫂羞辱我吗?”
亲嫂嫂刘氏哪里敢跟她叫嚣?她向嫂嫂借琉璃茶盏,嫂嫂很识相、很懂事地直接送给她了。相形之下,她更不满凤娘只借不送的强硬态度,如今她都好言好语道歉了,这人居然要她赔偿?
拜托,你大哥在你家。柳震在心里反驳,接着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地力挺自己的娇妻,正色道:“汐姐儿,你读书读到颠倒黑白了?你嫂子只是就事论事,花瓶弄破了赔偿就是,你怎么好意思推到年幼的妹妹身上?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做人、做事不负责任,你嫂子好心指正你,你要虚心接受,怎么反过来说你嫂子羞辱你呢?诬蔑毁谤,罪加一等。”堂妹什么的都是浮云,只有凤娘才是他的真爱。
柳汐如遭雷击,眼泪在眼眶打转,“你们……你们合起来欺负人……”
“柳汐,你够了!”凤娘皱着眉头,低斥道:“一家人,你不想赔偿打坏的花瓶,直说就是了,看在三叔、三婶的面子上,我也不会上门讨要。但是我不喜欢你不把别人的东西当一回事的态度,还反咬兄嫂一口,到底是谁欺负人?”
柳汐摆出一脸大受打击的可怜样子,眼中的泪水却始终没有落下,欲哭还忍,更令人心疼。
可惜这副模样是做给瞎子看,柳震又不是爱慕她的多情书生,凤娘更是看腻了伪才女那种明明是自己错了,却表现得像个受害者的各种矫情。
美女有特权任性,但也只在于爱慕她的人面前。
柳汐得不到预期中的回应,恼羞成怒,霍地起身道:“一个破花瓶有什么了不起?大堂哥跟大堂嫂既然不依不饶,我回去就让人送钱过来!”
“慢走不送。”柳震还怕她不成?
柳汐红着眼眶走了,心里恶劣地想着,回去让娘亲把银子全换成铜钱,叫人抬一箩筐铜钱让他们慢慢数。
她气傻了,就算抬铜钱来,他们也不用自己数啊。
第十六章 高傲小姑打破花瓶(2)
凤娘很高兴柳震的态度,笑道:“夫君且猜,三房会送钱过来吗?”
柳震叹道:“娘子要失望了,八成收不到钱。”有这种亲人,他觉得丢脸。
“钱是小事,柳汐的推托之词才令我意外。”
“嗯,不愧是三婶手把手教出来的。”
“她哪来的底气觉得我该无条件把花瓶送给她?”
“这点也像三叔、三婶,想占便宜时就是一家人,兄嫂理所当然要照顾弟弟、妹妹,好东西就该分享。没便宜占时,你谁啊,不过是隔房的堂哥。”
凤娘噗嗤一笑,“你这么了解三房,他们知道吗?”
柳震摊手,“知己知彼,活得长久。”
“如今相公不但能自保,还能护着我,三叔、三婶没有理由再针对你才是。”
针对柳震,是不想二房分走一大笔家产;针对长房,是觊觎世袭的爵位。现今分了家,柳三爷对柳震不好继续打压,只是眼红他独得二房家业又娶了名门贵妻,压了他三个儿子一头,纯粹是小心眼作崇。
“我以为这次你也会隐忍呢,新媳妇从来不好做,没想到你直接发作柳汐。”
“相公不高兴,还是不赞成?”
“都没有,反而对你刮目相看。对着柳汐也要忍气吞声,我才不答应。”
“我不是刘氏,不需给三婶立规矩,这才是我的底气。”或许是前世太过于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如今有机会重来,她更在乎自己的感受,只在意真正对她好的人,其他人不过是过客,管别人高兴不高兴。
“面子是自己给的,柳汐还不懂。”
“做嫂嫂的可以给她一次面子、两次面子,但她不能得寸进尺。我对自己的亲大嫂都没这么任性呢,对堂嫂更加有礼,我才是好小姑的典范。”凤娘开玩笑地自吹自擂。
“娘子说得是,说得太对了。”柳震附和。
凤娘反而自己笑翻天,柳汐带给她的不悦转眼就忘了。
偏偏她这边放下了,柳三太太那边却认真了。
柳汐哭得梨花带雨,彷佛受尽欺辱与虐待,柳三太太心疼之余,听到居然要赔打破花瓶的钱,这是在吸她的血、挖她的肉,她顿时破口大骂了一阵,之后血气活络,脑子也清楚了。
对啊,冤有头债有主,她倒要看看这金凤娘如何责罚那两个贱妾生的庶女。自家三老爷肯定会怒火腾腾,到时候她这个慈母再闹上春渚院为庶女作主,岂不是妙哉!
说办就办,于是,在柳震和凤娘净手准备用晚膳时,院子里传来吵杂声,走出去一看,气得倒仰,两个不过七岁的小姑娘跪在院子里哭哭啼啼的说不小心弄坏了花瓶,特地来磕头赔罪,求大堂嫂放过她们,别让她们赔钱,她们没有钱赔……
姑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然没有形象可言,柳三太太威胁卖了她们赔偿,她们哪能不哭、不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