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进了城主的府邸,就不必再担心外面一些登徒子会骚扰小喜,且为了能跟小喜住一起,她让小喜恢复女儿身打扮,假扮她妹妹。
原先,她不想让小喜吃苦,反正那妮子不挑嘴,一个人的薪饷,凑合着两人也可以用,只要拜托管事让小喜留下来就好,本来管事见小喜长得讨喜倒也不反对,不料,这好动的妮子闲不住,还是跟着她做事了。这样也好,多赚些钱、存点本,若往后她离开这里,她也有能力让小喜过好日子。
进府几天,她对佟府的状况有些了解,佟府里有两个管事,为首的是锺大总管锺言飞,为人严肃、不苟言笑、要求严厉、公私分明,不少府里的人都很怕他,但她对他倒是较有好感,毕竟是他答应让小喜跟着入府的,且他看小喜的时候,没有任何猥琐的样子。
至于二总管花城,看起来十分和善,总是瞇起眼呵呵直笑,加上他圆墩墩的福气样子,府里的人总戏称他是弥勒佛,加上他对下人和善,大部分人都喜欢跟他接触,不过她还记得,还记得要跟这人保持距离。
所以,如果可以,她尽量不跟花城接触。
走出了府里丫鬟、大婶们住的下人房,她顺着石板路走了一小段,到了主屋前的一座花园,她便在花园停驻。
说是花园其实过誉了,佟府没有水榭湖泊、水鸭游鱼,只有横木疏影,奇石怪岩,月光之下显得特别孤寂,犹如一座静谧的死城,看不到一朵盛开的花。主要是山形地势,一般草木较难栽种,故而感到一片冷清,不见生气……跟她曾经熟悉的一切,截然不同。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仰望月色,她喃喃念着。
是啊,不见去年人……忽地,小紫笑了。
她比诗里的人更惨呢,她跟那人从来也没约定过元宵看花灯;约赏月,阴晴圆缺几次,他失约几次;约未来,旦夕祸福几回,他可曾陪在她身边?
想得太深太远了,她一不小心没注意地上有颗大石头,脚下一绊,只是原以为会跌个鼻青脸肿,谁知身后传来一声温醇的「小心」,接着她落入一具宽厚的胸膛。
她的身子让人从后抱住,这感觉有点熟悉,可是……不可能是「他」……她身子一僵,连忙想抬头看清楚扶她一把的人。
「不许抬头。」
「噫?」不许抬头?头才稍扬起的小紫,听见近在头顶的低喝,勉强停下的颈项微微一扭,困惑的眼只瞧见男人宽直的肩。
「妳是刚入府的丫鬟吗?」声音很低,带着醇酒的韵味和厚度,还带了点沙哑。
「你是谁?」在不确定对方身分的状况下,她也不需要先自报姓名,不过指尖刚触摸到的柔软布料,她一下子就辨认出是江南织坊的名贵绫罗,至少这男人不是府里的长工。
「佟忌仇。」看她站稳了,他却没有松手的打算。
佟忌仇?玄武城的城主?忽地,她松了一口气却又有股失望在心头萦绕,最后自嘲的一笑,她跟城主可还真有缘啊。
稍微推了他的手一下,他却不动如山,她有些怒意,「城主这是想帮我还是想偷香?」竟然还紧紧环着她不放。
佟忌仇不羞不恼,径自问道:「锺管事没告诉妳吗?府里的下人各有活动范围,不得随意过界,过了亥时、除非我同意,否则不得在府里走动,妳忘了吗?」
「知道了。」小紫随口应着,她知道佟府的规矩,只是作了恶梦、想起往事,没有顾虑太多就出来了。
其实她一直觉得佟府这个规矩似乎另有用意,只是这会她也想不明白,虽说大户人家不喜欢下人们四处走动,但佟府的规定却更严格,若是厨房的丫鬟就不能到前厅,上菜会另外安排人;各院落的下人固定,连睡的地方都分开……这也造成佟府的下人虽然很多,但她见过的倒是没几个。
因为有禁令,到了晚上,这座府邸就跟死城一样,怎么都让她觉得奇怪。
「知道就要做到、做事不要这么冲动轻率。」他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只是她没看到。
闻言小紫身子一僵,她想抬头看清男子、看清这熟悉的语气出自何人之口,只是他又早一步察觉她的意图,手一抬,她的头又让他的手掌压下。
心中一怒,她冷言,「城主这是惩罚我犯了规矩,要我陪吹一夜冷风,听城主训斥是吗?」
「妳一向都用这种不逊的口气跟主子说话吗?」小紫一震,随即安抚心神。他不可能知道她的过往——她这么告诉自己,他这句话只是单纯斥责她说话不逊,那个「一向」没有别的意思……没有……跟她过去的行为没有关系,她应该重生了。
眼神一黯,她改为恭敬的态度,「我……奴婢以后不会这么说话了,请城主恕罪。」
佟忌仇微微地叹息,当然,她没听见,习武者粗厚的大掌似有若无地拂过她乌黑发丝,引来她莫名地一颤。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又一叹,只是叹息仍往自己心口吞。
「那是……」
「丫……小丫头,妳这么倔会吃亏的,算了,去睡吧。」
男子一说完,松开了放在她腰际的手,大掌揉乱了她刚起身仍显散乱的长发,
像是怜爱又心疼的看了她一眼,身一转,在月光下走远,渐渐没入光影中。
小紫一能动,连忙转身想看清身后的人,只是他走得太快,只来得及让她看到背影,她想,不是「他」吧,这个佟忌仇……太瘦了。
第2章(1)
「啊——小青,不,紫衣……啊——是小紫啦,帮我……不、不用了……」小喜一脸哭丧的看着被她撞倒的晒衣架。闻声,小紫放下手中捶打湿衣的木棒子,徐徐走上前,一脸无奈的帮小喜扶起倒地的晒衣架。
像是习惯,小紫还没开口,小喜先解释「我本来撑住一会了,想叫妳来帮我,谁叫……谁叫……」
她眼一谜,「谁叫怎样?」
「谁叫……妳的名字这么多,我不晓得要叫哪个?就!就倒了。」她真的撑住了,一切都是名字惹的祸。顿时,她失笑,算了,自己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也不是真的要怪她,没有责骂,只有低声交代说了几百回的话,「记住了,叫什么都成,就是别喊紫衣。」一看祁天喜乖乖的点头,风紫衣重新坐回矮凳,努力的敲打湿衣服。
她很清楚,打自己重生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资格再叫风紫衣了。
有人把她从牢里救出来,但她不知道是谁,一醒来的时候,身旁只有客栈的掌柜,说是有人交代他找大夫、照顾她,那人留下银两便走了,因为救她的人包得严实,掌柜只能说出身形不知道长相。
至于天喜……小丫头天真,什么都没带就擅离祁府,说是要当女侠、劫囚犯,却迷了路,夜黑风高的,她向一个黑衣人问路,黑衣人指引她到客栈来找人,还送给她一个布包,她不疑有他、连声道谢,便寻上门了。
风紫衣闻言差点昏倒,三更半夜哪来的路人,还是个黑衣人又知道她的状况,天喜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于是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倒是一打开布包,她就可以确定那人是要帮她们的,布包里面是一些基本衣物跟一迭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