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婢女的推论,夏可柔冷笑不已。“能容吗?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性,姑姑会不知道?与相公一比,简直是天比地、云比泥,她紧张着呢,就怕世子之位又重新回到相公头上,这才小动作频频。”
相公不计较,处处要家和,可他想和,人家可不愿意同他和,抢走世子之位不说,还满院子安插眼线,难怪相公不敢把公事往家里带,宁可在外头忙到三更半夜才返家,就怕被人钻了漏洞,搞出大事。
连在自己的家里都得这么小心翼翼,这是家还是龙潭虎穴啊?
“王爷难道看不出来,王妃心量狭窄?”杏花问。
“哼,宠妾灭妻的男人,眼睛是瞎了。”夏可柔轻哼一声,口气中没有对公公的恭敬。
“大少爷过得多难啊,九死一生的回到王府,竟是这样的景况,幸好有大奶奶在,否则可冤死了。”
你一言、我一语,她们大肆批评着王妃,越说越起劲,到最后话题歪了,明明是夏可柔失手推人,却变成王妃伙同二奶奶陷害大奶奶。
越说越是激愤,杏花怒道:“大奶奶,这次回娘家您得求老爷为您作主,当初这亲事可是王妃大力促成的,她怎能如此陷害自己的亲侄女?”
夏可柔满脸悲愤,道:“是啊,也不晓得是哪里得罪姑姑,当年庆表哥的亲事,她宁可选孙氏也不愿意挑亲侄女,难道我会比不过孙氏?如今我嫁进王府,原可帮着修补姑姑和相公之间的裂痕,没想到姑姑如此忌惮我,连这种下作手段都使……”
话说一半,马车突然一顿,下一刻飞快奔驰起来,车厢里只听见车夫在车外大叫,根本听不清楚他在喊什么,夏可柔和杏花、桃红紧紧抓住窗子,可也不顶什么用,三个人摔成一团,不断惊声喊叫。
就在三人吓得泪流满面时,马车陡然停下,只是巨大的撞击力把她们震得七萤八素。
好半晌,主仆三个才从惊吓中回魂,杏花、桃红连忙扶起夏可柔,只听见她痛得哀声喊叫,手上腿上布满紫色瘀痕。
车帘被人挑起,站在车外的是个年约二十岁的年轻妇人,她做一身武人打扮,雪白的箭袖紧身衣,双手束有黑色护腕,腰间的黑色宽腰带上斜插一柄短剑,一双杏眼黑白分明,眉眼间带着三分英气。
“夫人、姑娘们,还好吗?”女子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夏可柔不管不顾,指着人就骂。
女子淡淡一笑,掩去眼底的轻蔑。“马受惊了,车夫控制不住,我砍掉马腿,马车才停了……”
“好端端的马怎么会受惊?”夏可柔的口气里并无感激,反而还颐指气使,好像对方是自己的丫鬟似的。
车夫这时才走到车厢旁,听见大奶奶问话,忙回话道:“老奴方才检查了一下,发现有人用石子射马,眼睛伤了,马才会受惊。”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我?”夏可柔对着女子道,声音拔尖,刺耳得令人蹙眉。
女子并未回答,只是突然皱起眉头,凝神嗅了嗅车厢里的气味。
片刻后,她目光落在角落的茶壶上,马车里到处铺着软垫,方才一阵震荡,茶壶摔了,却没有破。
“失礼。”女子说完,跳上马车,捡起茶壶,凑近鼻间轻嗅,不久放下茶壶,低声道:“往后,夫人还是少喝这种茶叶为妙。”
“这茶哪里不对?”夏可柔听出猫腻,立即问道。
“里头加了紫页,它会增茶叶香味,只是多食会让女子不孕。”
听见她的话夏可柔懵了,不孕?难道她和夫君成亲数月都没有好消息,是这茶惹的祸?
桃红忙道:“姑娘怎么会知道的?”
“我略通医理。”
杏花反应快,急道:“姑娘可否随我们回府一趟,看看府里是否还有这种东西?我们家主子不知道已经吃下多少,日后会不会有碍子嗣?”
女子轻嗤一声,一副大户人家后宅就是事多的模样。她拉起夏可柔的手腕,轻轻号脉,片刻后,凝眉道:“夫人此生恐怕再难有子嗣。”
这话太令人难以接受,夏可柔疯狂大叫,“你胡说八道,我的身子好得很!你是谁派来的?你想往我身上泼脏水?想都别想!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不会上当的……”
女子轻蔑地想,这女人真是奇葩,主子爷摊上她,果真不幸。“夫人不信的话,大可以请其他大夫把脉,今日就当我多事。”
撂下一言,她窜身离开,等杏花反应过来追下车时,已经不见对方踪影。
在大吼大叫之后,夏可柔回过神,放声大哭。“是她,一定是她!她不想让相公有子嗣,便断了我的根!”
桃红抱住主子,说:“别慌,咱们先回夏家,请老爷夫人为大奶奶作主……”
芷英低声对上官檠禀报方才发生的事,她的声音低低的,听起来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午后的阳光从窗棂透进来,洒在脚边,无数的灰尘在那方阳光中翻飞,安静的时光却让他神采奕奕、意气飞扬。
“……小夏氏惊恐万分,一路放声大哭,属下是看着小夏氏进夏府后才离开的。”芷英报告完,退后两步,恰恰看见上官檠嘴角的笑意。
主子爷的笑很好看,像春风似的,让人看见了便染上一身暖暖春意。
芷英是邱师傅引荐的人,二十岁,出身武林世家,十五岁出嫁,丈夫却死于一场江湖恩怨,从此她厌弃刀口舔血的生活。
连同芷英,在春闱过后,上官檠得到七个江湖高手,有他们在,上官檠办事如虑添翼,邱师傅手下的十六个孩子也不差,在他的教导下,个个聪明活跃。
他很喜欢去邱师傅的院子,感受那份生气蓬勃,他打算从那些孩子当中挑选几个,跟着沐儿。
是了,等沐儿再大一点,也得让邱师傅点拨点拨沐儿,他的儿子可不能长于妇人之手。
望着上官檠,芷英挑眉浅哂,他是个性情温和的主子,从不见他发脾气暴怒,但惹到他的人,往往在不知不觉间引火上身,夏妩玫是一个,夏晋山也是一个。
夏晋山好女色,也好男色,继半个月前小倌和妓女为他大打出手的丑闻之后,夏晋山染上脏病,而那病又上了妻子的身。
他妻子有孕在身,怕吃药伤孩子,只能忍受那股又痛又痒的感觉,怀孕的女人脾气不好,他那妻子也不是吃素的,成天在屋里摔东西,动不动就抓得夏晋山身上脸上东一痕、西一道,出门得遮遮掩掩。这还不打紧,夏晋山那身脏病似乎同太医作对上,旁人吃几帖药就会慢慢痊愈,他硬是不得半分起色,越治越是红肿流脓。夏晋山的妻子见状更加气恨,说他肯定不收敛,天天往脏地儿跑,才会怎么治都治不好。
这阵子太医频频进出夏府,银子像流水似的往外花,消息传开,夏府成了京城笑话。夏晋山的事,是主子爷动的手,现在夏可柔又闹上这出,这阵子的夏府很不平安呐。
“过两天邱师傅旁边那处宅子整理好后,你先搬过去吧,我把纪姑娘的安全交给你了。”
上官檠早已经选定宅子,就在静安胡同、邱师傅家隔壁,事实上胡同里的三间宅子都是他的,为保安全,他还在宅子里做了布置。
但纪芳坚持自己挑选,于是他带着纪芳满京城绕几圈,看的屋子都是又大又贵,让人心动却无法行动的豪宅,最后,她当然会挑选安静,大小合适,价格又实惠的静安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