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妇人,你懂什么?”他鄙弃道。
纪芳无视他的鄙夷,乐呵呵地笑着,没心没肺似的。
看着她那副模样,上官檠嘴角咧开,笑容现形,他很有经验,心知凤天磷惨了,很快他会被气得炸毛。
“说个故事给你听,行不?”
火都快烧心了,她还要说故事,凤天磷恨恨剜她一眼。“说!”
“从前从前,有只住在野地里的老虎遇见被圈养的老虎,野生老虎羡慕圈养老虎不必到处辛苦觅食,有人定时拿食物来喂养,而圈养老虎羡慕野地老虎可以自由自在地到处跑,于是他们商量过后,决定交换身分。猜猜,到最后他们怎么样了?”
火大的三皇子憋着气不应答,幸好上官檠是好人,配合的问:“怎么样了?”
“一只死于忧郁,一只死于饥饿。人们往往对自己的幸福视若无睹,总把眼光放在别人的幸福上,却不晓得自己所拥有的正是别人羡慕的。也许大皇子羡慕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受宠,也许皇上羡慕你可以自在任性,百姓羡慕你的地位,贫民羡慕你的财富,庸者羡慕你的才智……你被人这么羡慕着,为什么不试着珍惜,反而去追寻遥不可及的幻想?”
准备炸开的毛在这瞬间平抑,凤天磷找不出话来反驳她,只能用一双眼睛定在她身上。气氛变得凝重,上官檠悄悄地用口型对纪芳说过了。
她也知道过了,只不过凤天磷的脑袋被洗得有些坏,不当头棒喝,怎能敲得醒?
若他天生热爱当皇帝,有增进全人类福祉、开创万世太平的志向与勇气,那么帮帮他又何妨,只是他要的不过是那把龙椅,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他要是当上皇帝,才是害了百姓、害了他。
她对上官檠比出一根手指头,意思是——最后一棒。
“你拿上官檠当朋友,怨恨他背叛你、不支持你,可你为他做过什么?逼着他逼他娶不喜欢的女子,逼他考虑你的立场,你考虑过他的立场吗?友谊对你而言会不会太廉价?”
这话彻底激怒凤天磷,这个臭女人居然挑拨他和阿檠的感情?太可恶也太可恨!他大怒起身,手掌拍上桌面,力气之大大到桌子塌了,笔墨纸砚全掉在地板上,连她接近完成的“好好吞吞”绘本也沾上墨渍。
她心疼地把绘本拿起来,翻翻里头,幸好只有封面处染上一小块。
她也生气,怒瞪凤天磷一眼,道:“连这么点真话都听不进去,抗压性这么低,想当皇帝?你还是别祸国殃民了。”
凤天磷气疯了,他不打女人的,可这会儿他再也顾不得,扬拳就往她脸上砸去。
上官檠见状,拉着纪芳往后一跃,险险闪过他的拳头,他可以容许凤天磷的所有事,独独不能容许他这样对待纪芳,不怒的他也怒了,寒冽目光望住好友。
有上官檠护着,纪芳胆子更肥,她用力拍手,竖起大拇指,巧言笑道:“真能耐,皇子大爷拿这招去打敌人,肯定能够开疆拓土,开创永恒不朽志业。”
话背后的意思是,不去对付敌人反而来打女人——好大的威风!
凤天磷被气得血管快爆开,他仰天长啸,大叫,“气死我!”
这女人不能打,骂又骂不羸,如果是个可以吓乖的就罢了,偏偏那副性子张扬得可恨,他是招谁惹谁,没事跑到这里犯傻,亏他那么期待再见到她,没想到……他不知道怎么办了,人生头一次他觉得手足无措,只能掉头走掉。
看着凤天磷的背影,上官檠苦笑,能把人气成这样,纪芳的本事见长。
“你知不知道他是皇帝最喜欢的三皇子?”阿檠满脸无奈。
“知道啊,他自我介绍过了。”一个嚣张、任性,只站在自己角度看事情的三皇子,幸好是在古代,要是在二十一世纪,现代的王子可没这么好当,他这副样子新闻媒体肯定能把他搞出忧郁症。
“得罪他,对你不会有好处。”
点点头,她说:“我同意你的看法。”可是天晓得,她有多解气,好像把上辈子的公道全讨回来似的,光个爽字也难以形容呐。
“那你还……算了,乖乖待在家里,我一会儿过来找你。”他得先去安抚凤天磷才行。
“去吧、去吧,上帝会祝福你的。”微微一笑,待上官檠走得不见人影了,心情大好的她跑到大门口,扬声大喊,“各位姊妹出来喽,牛鬼蛇神退场,仙女神女进场。”
在房里拉长耳朵偷听的殷茵翻了个大白眼,对萍儿、宛儿说:“带上孩子,去厅里吧。”
一群人走进厅里,看见纪芳非但半点没有悔改的意思,还满脸的得意洋洋。
殷茵手指敲上她额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谁?”
纪芳干笑两声,回答,“放心啦,阿檠会摆平的。”
话出,她才发现,自己对上官檠是不是太有信心?
这时,她还不晓得是上官檠给她的安全感作祟,只想着,Who怕Who,凤天磷有皇帝,她还有阿檠呢,在纪芳严重缺乏阶级观念的脑袋里,阿檠比那个只能待在“小小皇宫里”的皇帝要有能耐、更威武。
她扬扬手上的银票,对大家宣布,“走,大家去败家,本姑娘有银子了!”
凤天磷并没有走远,他刻意停在纪宅门外等人。
看见上官檠那刻,他松口气,幸好他追出来,要是他把纪芳看得比自己更重,那就真的要出点事儿了。
上官檠快步走到他身边,横他一眼,“跟个女人生气,你还真长进。”
“她一直都是这副德性吗?”
在成为纪芳之前不是。但上官檠点点头,说:“别跟她计较。”
“难怪你讨厌她。”
上官檠被这句话噎着,苦笑两声,没变成“这副德性”之前,他还真是讨厌她,可变成“这副德性”之后,他讨厌……见不着她,听不着她,靠近不了她。
“我记得以前她好像不是这样的。”凤天磷道。
上官檠犹豫片刻,回答,“那时你躲在暗处,只匆匆见过她几面,不知道她的本性。”
“她都这样子……气死人不偿命?”
“对。”这次他回答得斩钉截铁,为女人骗兄弟,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凤天磷点头,又说:“可她确实不记得我。”
唉,趁这次机会,上官檠决定一次把解释给足。“我离开后,她知道我在京城,还变成靖王府的大少爷,便闹着进京寻我,莫飞不愿意她惹祸上门,争执间她撞到头,昏死过去,莫飞夫妻以为她死了,就用一副薄棺收了她。可她并没有死,只是昏迷一段时间,清醒后她忘记不少事。”
那次在富贵布庄的谈话,他轻易地相信纪芳所有的说词,因为她和过去相差太大,因为她那双无害无辜的大眼睛,也因为她泥鳅似的油脾气。
他不只相信,还对她口中的“现代”起了高度兴趣,因为那个特殊的地方,把她养出一副特殊的性子和特殊的脑袋,而他对这份特殊无法抗拒。
“既然如此,过去你讨厌她,为什么现在不讨厌?你应该把她处理掉的,为什么还帮她在京城安居立业?”
“她生下我的孩子。”
“她以孩子要胁,逼你与她虚与委蛇?”
如果纪芳听见凤天磷的结论,肯定会笑得让人头皮发麻,然后说:“放心,我不生气,跟猪生气,会让猪误会自己太聪明,咱们当人类的不可以给猪错觉,这才是爱护小动物的正确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