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玩笑话,不过在她表情纠结、咬牙切齿,最后又不得不饮恨吞下委屈那刻,他认真了,他的“杜康楼”经营不久,若能寻些新鲜菜色,对生意肯定有帮助。
“认真的,怎么,十两不够?”他从怀里再掏出十两。
见他那副模样,肯定不会让步,既然如此,就得在银钱上多争取,过日子啊,没钱哪行。
“公子是亲眼看见的,依照我们的生意状况,一个月想赚上十两还真不是难事,我们有什么理由自断其根?”
“我有说往后你们不能做这门买卖?”
“公子当我是傻的吗?一个小小摊子能跟公子的大酒楼拚生意?”
“有什么不能,不是人人都能进得了酒楼。”
“若酒褛的昂贵菜肴可以在路边以平民价格买到,公子说说,到最后会是什么情况?”
凤天磷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她居然想得到?
“这我可不明白了,要不,姑娘来说说?”他刻意试探。
“若不是大酒楼饱受批评,说他们把顾客当傻羊宰,就是客人的钱袋子全进咱们摊子,到时候不知道公子有没有这等胸襟,不对咱们下狠手?”纪芳抬头迎视凤天磷,虽然心里阴影很重,她还是逼着自己勇敢。
挺机灵的,阿檠怎会认为她蠢笨?“你要多少?”
她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十两?”
纪芳摇摇头,“三百两。”
“你知不知道外头食单的价钱?”
“知道。”最了不起五、六十两,多数在二、三十两之间,为应付这一天,张氏老早就议过。
“三百两会不会太过分?”狮子大开口啊!
“如果这门生意我们继续做上一年,以一天净赚一两二钱来算,一年下来至少能赚进四百三十几两,若公子愿意现在先歇手,一年过后再来买食单,我们可以卖公子五十两,不过到时候是不是还是头分儿的独门生意,我可不敢保证。”她说得既合理又合情,不容人反驳。
莫琇儿的算学这么厉害?是胡扯还是真的算出来?怎么没听阿檠提过这件事?他把数字记在脑海里,打算回头找个算盘计计数。
“行,我给三百两,但你们以后不准做这门生意。”
纪芳以为还要讨价还价一番的,没想到他这么阿莎力,她立马击掌道:“成交。”
乍然听见“三百两”时,张氏惊得硬憋住气,纪妹妹这是空口说白话啊,每天扣掉食材后赚得的钱哪有一两二钱,可见到纪芳笃定的模样,她咬唇,把惊讶的话吞回去。
李强在临街铺面上借来纸笔,纪芳当场写下食材做法及注意事项,而凤天磷挥笔写下契书,连同三百两银票交换食单。
凤天磷仔细看着契书下方的签名,她签的不是莫琇儿而是纪芳,和阿檠一样写横书,从左写到右,写完后名字下方横画一笔,尾端画上一个#字,这个习惯绝对是模仿阿檠的,让凤天磷确定纪芳就是莫琇儿,无误!
“纪姑姑、娘……”
小喜在这时候回来,她满脸喜色,有话要对娘说,可是看到站在摊位前的凤天磷,她缩缩脖子,安静地站到纪芳身边。
纪姑姑?是在叫莫琇儿吗?这女人真的叫纪芳?
凤天磷狐疑地望向小喜,意外地发现她的新荷包,荷包上的绣样和那张你饿了吗”很像。惦量了下,他蹲下身,问小喜道:“小妹妹,你的荷包可不可以卖给我?”
小喜抬头,向娘望去一眼,见她点点头,小喜扬起笑脸说:“可以!”
“卖多少?”
小喜口齿清晰的道:“这个荷包很美,大家都想跟我买,叔叔喜欢我便卖你,就卖……”她伸出五根手指头。“五十……”
话没说完,凤天磷立刻接口,“五十两吗?行。”
他瞄李强一眼,李强立马杷银票奉上。
得意地收下荷包,凤天磷对纪芳说:“从明天开始,不许你们在这里做买卖。”
纪芳没答应,说道:“这可不行,我们还是会做买卖,不过公子放心,我们不会再卖刈包。”
凤天磷点点头,转身几步,却听见小喜说——“那位叔叔真奇怪,我要说五十文钱,他干么给五十两?”
身负内功、耳聪目明的凤天磷听见这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没站稳,幸好李强及时将他扶住。
面子里子全丢光了,额头乌云密布,他对李强说:“莫琇儿的事得尽点解决。”
“吓唬她吗?”李强问,他一向捉摸不着主子的想法。
“不然呢?杀了她?!”凤天磷翻白眼,这会儿又嫌李强不机灵了。
莫琇儿只是蠢,罪不致死,更何况连莫飞、莫辰阿檠都没打算要他们的命,他只要莫琇儿别进京碍事,谁管她死活。
可……她是真的蠢吗?
低头,再看一眼手中的荷包,如果他是阿檠,应该不会讨厌她吧?
对,他不会讨厌她,反而觉得有趣、可爱、讨喜……
突然间,他像被什么刺着似的正起神色,凤天磷皱眉,满脸懊恼,他在想什么?怎么可以觉得她有趣讨喜,分明就是讨厌!
阿檠讨厌的,他怎么可以喜欢?他和阿檠是最好的兄弟啊,对,他讨厌莫琇儿!
双手负在身后,街道尚未走到尽头,就见一个穿着灰布袍的道士对凤天磷热情招手,那股兴奋儿劲儿只差没摇尾巴了。
若是纪芳看见,肯定会瞪目,这人前倨后恭,服务态度未免相差太大,唉……看人下菜碟儿,门缝里瞧人呐。
“公子,老夫免费帮你测个字,行不?”晁准笑得都快看不见眼珠子了。
凤天磷偏过头,视线对上晁准,想讹诈他?他看起来很蠢?
微眯起眼,勾起让人头皮发麻的笑意,晁准没有被吓到,李强已经掉了满地鸡皮疙瘩。
晁准又道:“公子鼻梁丰起,五岳丰满,枕骨双峰,耳轮正荣,背厚肩阔,是个有福之人,若能与公子结下善缘,是老夫的福气。”
是人都喜欢听好话,但凤天磷例外,他从小到大听过太多好话,耳朵都生茧子了。
晁准见他不为所动,又道:“公子出身尊贵,只是与心中所想始终差那么一步距离,虽可惜却也不可惜。”
几句话让凤天磷提了心,他在暗示什么?
他没回答,但晁准已看出他意动,将毛笔递到他面前。“请公子写下三个字。”
凤天磷接过毛笔,毫笔一挥,写下“上官檠”三个字。
晁准用大拇指点着其他手指,拿出那本快散页的蓝皮册子翻了翻,说道:“公子这是为朋友求的卦,对吧?”
凤天磷脸色微变,眉心蹙紧,望着晁准,这人……不简单。
晁准没等他回应,把册子拿到凤天磷面前,指着上面几行字,捻着长须道:“长安花,不可及,春风中,马蹄疾,急早加鞭,骤然生色。”
“何解?”凤天磷凝眉。
“春天的长安,鲜花怒放,令人向往,但鲜花可以想望却无汉攀折,即使朝着目的地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亦无收获,不过无意中倒是有个意外惊喜,若能好好把握,也算不枉此行。
“你这位朋友想尽办法、千里迢迢奔向京城,是想报冤复仇?不管是什么,心中所图都不会成功,但他红弯星动,定可觅得一世良缘。此人若为公子的莫逆之交,就好生劝劝吧,放下仇恨,迎向朝阳,逝者已矣,未来可期。所谓吃苦了苦,苦尽甘来,该他的幸福,别人抢不走,而享福了福,福尽悲来,那些个偷了他福气的,自有天惩,天道循环,有祂一套公平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