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檠挡下他的话,认真道:“凤三,我实话说了吧,你真心想要那位置,我会尽最大的力量帮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至于夏家,我终其一生都不会和他们合作,听清楚了吗?”
“阿檠,你不要这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凤天磷还想再劝。
上官檠冷眼看他,缓声道:“凤三,不要逼我翻脸!我母亲的命不是小节,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夏妩玫付出惨痛的代价。”
不说了,打开抽屉,他拿出几张“赡养费”。
买了宅子,最近纪芳很缺钱,挪用了赡养费却坚持给儿子算利息,这是哪门子的理论?甭说儿子的钱,就算儿子的命是她的,她想怎样就怎样,可她偏说每个孩子都是独立的个体,不是父母的财产,父母必须尊重孩子的选择和权利。
尊重一个爹爹都叫不清楚的儿子?真奇怪的说法。
可他认同了她,她说过,他的说服力很强,他却觉得,她的影响力更强。
收妥银票往外走,半晌,凤天磷一跺脚,跟上他的身影。
这年代的油漆,颜色少得让人很难受,这大大阻碍了纪芳的创意发想,幸好张阿孝刻的珠子还分成数种不同的造型,每颗木珠子约有半截拇指大小,纪芳从张家整整运回一马车,回头又让马成带着秦氏回去,把所有的木珠子全拉回来。
纪芳倒不认为张阿孝傻了,只觉得他是封闭了自己,因为一个傻子不会有那样清澈的目光,那样专注的态度。
那天她们过去,殷茵带着Jovi和玥儿坐在他身边,看了大半个时辰,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对张阿孝说话,两个孩子也玩珠子玩得不亦乐乎。
殷茵说:“张阿孝中间离开一下下,不知从哪里拿出两只木雕兔子给Jovi和玥儿,我觉得他并不傻。”
可张家人全当他是傻子,药汁一碗碗的灌,银子哗啦啦地流出去,把家里都搞穷了,殷茵对他颇为同情,叹道:“同是天涯沦落人。”
纪芳知道殷茵的故事,一个官家千金,家族显赫、身分尊贵,可家族遭罪,身为女子也逃不掉,她被卖进青楼,因一手琴棋书画的好才艺,老鸨让她待价而沽。
直到遇见那个斯文尔雅、家世出众的男人,他赎了她、她从了他,愿与他一世比翼双飞,岂知男人母亲恨极她玷污家族名声,竟把她抓到跟前极尽污辱,还毁她容貌,逼她离京。
那个男人从头到尾也只是冷漠看着,彷佛那些日子的恩爱只是她一个人的想像。
为殷茵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纪芳手头不宽裕还是掏出五十两纹银,买下所有的珠子,张家婶娘捧着银子,眼泪都快掉下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纪芳喃喃地把这句话念过数十遍,她知道的,不让自己遭受同样的难堪,就该远离爱情,拯救一生,可,多难啊,不管是前世的大老板,还是这世的上官檠,他们身上仿佛都带着磁石,让她身不由己的被吸引。
“小姐,你看这样行吗?”宛儿的声音把出神的她拉回来。
宛儿手巧,看着她的设计图,三两下就找到诀窍。
纪芳大约抓出一公分长度,在尺上头做出新刻度,取出炭笔在纸上画出五十乘以一百的格子,在格子里涂上颜色,做为设计图,这珠帘取不同造型的珠子,做不同的排列组合,纪芳近看、玩看,考虑着如果上漆或在珠子外头包布,效果如何?
“当然行,我们宛儿手真巧。”纪芳和萍儿拿高珠帘,往房门口一摆。
秦氏抱着Jovi过去,他挥着小胖手拨弄珠子,玩得不亦乐乎,看得玥儿心痒,高举双手想抓,却碰不到,急得哀哀叫。
纪芳舍不得,把珠帘往下放,一碰到手,玥儿笑出一排小乳牙。
这在现代都是复古的阿嬷级文物了,可在这里还能和创新挂勾,她不得不说,搞创意的人最适合穿越了。
放下珠帘,搬来一张木梯子站上去,这梯子是纪芳亲自画画稿交代木匠做的,这时代的梯子只有一道,得靠着墙才能坚起,这把梯子有两道,两道的阶梯数不同,立起来时成A字型,站在最上头,左脚挪挪、右脚挪挪,就能够移动位置。
上官檠第一眼看到这梯子,见猎心喜,向她要画稿,她也不贪心,只跟他要了一百两,直到前阵子听说,这梯子已经流传到宫里,替他赚进数千两,她不禁大叹,奸商呐奸商。
现在纪芳嘴巴衔着两根钉子,手上抓住木槌,只差没戴上一顶工程帽了,整个人看起来很专业。开玩笑,在现代时她可是做过粗工的,刚进创意部那两年,多少布景出自她的手,不是她自夸,女中英豪指的就是她,哪天外商不要她,她还可以报考台电维修人员。
拿起木槌往门梁上敲,她打算钉两根长钉,试着把门帘挂上去,大家一起讨论讨论,有没有改善的地方?
可,那句话说的真没错,嚣张没有落魄的久,她才刚得意洋洋地钉好一根钉子,准备挪动脚底下的梯子时,忽然传来一声大喊——“你在做什么?”
她吓得小心肝一震,顿时平衡感失灵,两腿微软,身子在半空中摇摇摆摆,下一瞬间,她一面尖叫一面试着保持平衡,但木槌一个失手往下掉,一屋子的惊叫声响起,大伙儿不晓得是去救纪芳好还是躲木槌正确。
芷英正要动作,只见两道黑影窜起,一个抱住纪芳,一个接住槌子,有惊无险。
纪芳喘息不定,一张脸吓得惨白,见她这样,上官檠哪舍得把她放下来,抱在怀里,急问道:“你还好吗?”
纪芳吞了两次口水,才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如果没有被你吓死,应该还好。”
还指控上他了,他哭笑不得,“我才没被你吓死,有没有听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纪芳笑着反驳,“我算哪门子君子?”
“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芷英有武功,让她做。”
“这件事本来不危险的,是你出声才让事情变得危险。”事有因果啊!她可是很厉害的纪铁手,想当年办公室哪个女的钉钉子能钉赢她?
凤天磷把槌子递给芷英,她也不等人发号命令,主子爷都说了让她做,她飞身往上一窜,三两下就把另一根钉子搞定。
“你们要这样子一直聊下去?”凤天磷问。
这会儿,纪芳才发现上官檠臂力太好,抱着自己也能脸不红、气不喘地和她拌嘴。“放我下来。”
“不要。”他拒绝得理直气社。
“为什么不要?”纪芳没问,凤天磷倒是越俎代庖了。
“你还没答应我,以后这种危险的事交给芷英去做。”
芷英额头出现两道黑线,难道她不是肉体凡身,而是钢骨泥墙,专门用来挡危险的?
但芷英额头的黑线转化成纪芳心底的粉红泡泡,管她是纪铁手还是啥铁手,任何女人听见这种带着强势霸道的关心,心脏都会化成一摊春水,这位爷……是泡妞高手啊!
“芷英也是女的,要不,这种事以后由爷来做?”
两句话,心底的粉红泡泡争先恐后冒出头,围着两人转圈圈,跟气球似的。
这是大剌剌的调情呐,凤天磷看不下去,轻咳两声,道:“阿檠,别忘记自己的身分。”
板起脸,上官檠不爽,但还是把纪芳放下,猫凤天磷一眼,顺手拉起纪芳,两人在走过他身边时,上官檠低声道:“我要开始认真考虑,你到底是是朋友还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