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别多话,我比谁都了解上官檠的性子,我若不趁势不把他压下去,往后他拿我不孕做借口,生了异心,我才是有眼泪没地方可流。娘说的,男人性贱,得给一个巴掌再赏一个枣子,瞧,姑爷对我不是服服贴贴的?”
奶娘看着小姐满脸笃定的表情,没再往下说。小姐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或许小姐说的没错,什么锅配什么盖,姑爷的性子合该像小姐这样才掌握得住。
那天为Jovi的管教拌嘴,谁也没放在心上。
纪芳深刻检讨过,确实是她不对,现代女子的坚毅独立搬到古代,都得面对适应问题,更何况是一个生长在古代的男子,他怎么晓得何谓爱的教育,就算在现代也有人深信虎妈、虎爸的教育理论啊。
在大公司的生态里混这么多年,有错就改这点她还是能办到的,做错了,就认、就改,不要为了面子坚持到底,这不仅仅是为了人际关系,更为着修养心性,更何况,他没当过爹,她没当过妈,谁敢说爱的教育一定比铁的纪律更适合Jovi?她所仗恃的不过是更多教育学家的理论罢了。
她道歉,他接受,他们一起去李莹那里挑人手。
一路上,他虚心求教,与她讨论二十一世纪的教育状况,而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教育这种事他不在行,但他看人的眼光奇准无比,那天他们买回一家人和五个年轻婢女,也没看他与他们多做交谈,便顺利挑出两人当头头,让他们负责管理。
为保住头头的地位,他们卯足全力分派工作,短短几天新宅子就整理好了,新被、新床、新帘子——布置妥当。
纪芳这里还没收拾好呢,那里已经派三辆马车过来帮忙搬家。
新家很好,打理得干干净净,纪芳见过芷英了,几乎是第一眼她们便喜欢上彼此。
芷英很高兴,未来的主子不是个没见识、娇滴滴的千金小姐;纪芳也很开心,芷英居然有《天龙八部》里阿朱的味道。
纪芳正式拜访过邱师傅之后,收拾好农服,就要把萍儿的三个弟弟给送到隔壁受教育。秦氏殷殷嘱咐,让他们要好好跟着师傅学本事,将来好回来给小姐办差,叮咛几个晚上不够,临出门了又逮着人讲不停。
秦氏舍不得放人,玥儿和Jovi舍不得,揪住大哥哥的衣袖不让人走,搞得三个男孩眼睛都红了,几个孩子玩久了,一天不见都觉得难受,往后虽然只隔一道墙,可怎么也得一个月才能回来一趟。
老三阿轩从怀里掏出几颗木头珠子给Jovi,说;“小少爷乖乖,哥哥去上课,等学好本事再回来保护小少爷,好不好?”
老四阿翰、老五阿问见状,也掏出最宝贝的小木珠分给玥儿和Jovi,“你们要乖乖听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长大了哥哥带你们出去玩。”
芷英看着依依不舍的孩子们,脸上露出笑意,主子爷说的没错,这个家,乱了规矩,当娘的叫小姐,当儿子的喊小少爷,奴才下人还对着小少爷、小小姐自称哥哥,辈分尊卑全混在一块儿了,偏偏没有人觉得怪异,彼此之间融洽得让人难以置信。
好不容易,萍儿、宛儿才将弟弟们送出去,玥儿、Jovi拉着嗓子哭喊几声,才被上官檠送来的一对兔子分散注意力。
转眼,木头珠子也扔下了,玥儿牵着Jovi满园子追兔子去。
第九章 没出息的丈夫(2)
纪芳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木珠子,把它们放在掌心看着,这些珠子的大小、形状几乎一模一样,太厉害,在这个没有机器模型的时代,居然能雕成这样?
秦氏见纪芳对木珠感兴趣,笑道:“小姐喜欢吗?阿轩还有一陶罐,我去拿来给小姐。”
纪芳摇摇头,问:“大娘,你知道这东西是谁做的吗?”
“是咱们村里的张阿孝做的。”提起张阿孝,秦氏不胜嘘吁,人呐,一辈子这么长,谁晓得会碰到什么事?
“做得挺好的,他家里还有吗?”
“什么还有,多着呢,都快把房子里给填满了。”
“他为什么做这个?”
“说是要串佛珠。”
“佛珠?这未免也太大颗。”
“可不是吗?但他脑袋都不清楚了,能理论啥?”
“脑袋不清楚?怎么回事?”
萍儿娘娓娓道来,“阿孝是咱们村子里最能干的孩子,十岁上下就被他舅爷看中,带进城里学手艺,他同舅爷在一个卖家俱的老板家里做事,听说才短短几年,阿孝的手艺就赶过他家舅爷,做出来的东西都能卖上几十两呢。”
“那个老板岂不是捡到宝?”人才呐,这年代人才难得,得好好珍惜。
“谁说不是,有一年过年阿孝回家,包袱里除了要孝敬爹娘的银子之外,还带回一个漂亮的木匣子,里头满满的装了一堆木珠子,不过比起这个小得多,大半个月的假,阿孝娘见他成天在屋里串佛珠,以为他是要孝敬自已的,还琢磨着元宵节拿到市集卖。”
“后来呢?”
“后来才晓得阿孝那匣子佛珠是要送给老板家的小姐。听到这话,阿孝娘立刻找他舅爷问明白,舅爷苦着脸,张家这才晓得阿孝的老板想让他入赘,可阿孝是张家的独子,怎么能入赘?总之阿孝娘是吓坏了,张罗着要帮他寻桩门当户对的亲事,可阿孝跪求他娘,说是老板同意给张家一个儿子继承香火,等他能够撑起门户就将爹娘接进城里奉养。
“当爹娘的知道自家儿子有多大的志向,张阿孝从来不想待在乡下种田,若有好前途岂能阻栏?如今老板摆明要提拔阿孝,他们能说什么,再不甘心也只能认。阿孝那孩子实心眼,爹娘一点头,便乐津津地进城回老板的话。”
“这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后来怎么会变成这样?”
“听说过年期间,小姐回外祖家,遇见一个世家贵公子,两人眉来眼去,短短几天就勾搭上了,阿孝知道这事后心急地同老板理论,竟被打得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好肉,连他知情的舅舅也受到牵连,被老板解雇,阿孝被抬回家时,大夫都说治不了了。
“幸好祖先保佑,命到底还是救回来了,可人也变得痴痴傻傻,成天拿着刀子雕木头珠子,转眼多年过去,都二十七、八岁了,还是老样子,阿孝爹娘年纪越来越大,也不知道能照顾他到几时。”
“这是错付真心了。”殷茵轻喟一声。
“后来那位小姐被贵公子纳回去当贵妾,可怜阿孝一个好孩子却变成这副模样。”
纪芳摇头,这年代的婚姻太讲究条件,就是阿檠不也得“门当户对”?
胸口闷闷的,她不太愿意想起上官檠和夏可柔的婚姻,她很努力把自己和他的关系定位在“朋友”距离,只是……情况常常脱缰,他与她的关系越来越难控制,这并非好事。
摇头,她把上官檠的身影摇出脑袋,说:“大娘说阿孝家里还有木头珠子,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
“小姐想要?我拉上马车,去阿孝家载回来就行,阿孝娘正愁着没地方谁呢。”
“我要拿来做生意的,得跟人家说清楚才行。”
“做生意?串佛珠卖吗?太大颗了,手上戴不了。”
纪芳笑而不语,殷茵觑她一眼,见她那表情像是逮着老母鸡的狐狸,抿唇一笑,她大概又想到什么赚钱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