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相对间,两人眼底都有不容置疑的坚持,凤天祁佩服纪芳的勇敢,更欣赏她的临危不乱。
她问得不算清楚,他愿意回答得更明白几分,轻咬牙,他一字一句说得郑重无比,“如果这件事是我所为,我愿意遭受天打雷劈,终生与皇位无缘。”
这是赌誓了,他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取信纪芳,但他就是认为,必须让她相信自己,理由不明,原因不清,他就是想这么做。
点点头,凤天祁这句赌咒,让纪芳猜出真正的敌人是谁了。
不会有其他人,除了等着两虎相争、坐收渔翁之利的二皇子,就是想刺激凤天磷下定决心,反而坏事的夏家人。
确定敌人方向,她不会手软!
“日后大皇子有任何需要小女子帮忙的地方,小女子愿竭尽全力。”
这时候,凤天祁还不晓得自己做出多么明智的决定,因为这个承诺,上官檠站到他身边,终生为他所用,也因为这个承诺,纪芳倾尽她在广告业中学到的各种方法,助长他的声势、炒作他的名声,让他入主东宫,若干年以后,更成为留名青史的贤君。
“多谢纪姑娘。”凤天祁褪下白玉扳指,推到她面前,说:“有任何事,可拿着此物到无思居寻我。”无思居是他名下的一间茶楼。
临走前,纪芳对他说道:“一动不如一静,越是风雨飘摇时期,大皇子越要坚定脚步,不轻易随之起舞。”
凤天祁不太明白纪芳的意思,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纪芳回去后,向殷茵要走所有的银票。
京城传言最多、传得飞快,不多久,谣言转了风向。
有人说,在那次的刺杀后,保护三皇子的禁卫军当中有人活了下来,他看见刺客的容貌,很像二皇子身边的人。
谣言一出,二皇子秘密处决身边的左右臂膀,这种欲盖弥彰的事,一做就等同于宣布本人就是凶手。
而哪个皇子能保有真正的秘密?因此,这件事皇帝知道了,凤天祁也知道了,透过凤天祁,不久纪芳也知道。
隔几天,又有新的谣言传出,夏尚书与二皇子经常暗地密会,夏家隐隐有转为支持二皇子的趋势。
云贵妃听说后,气得把凤天岚叫来痛骂一场,凤天磷的失踪让她心力交瘁,但野心勃勃的她仍不许任何人取代自己儿子。
不过这个谣言也提醒了夏尚书,多年以来,他们处处和大皇子针锋相对,若凤天磷的死亡使得大皇子得势,到时大皇子必定不会放过夏家。
既然凤天磷已经不在了,他们必须尽快找到新靠山,因此,本来在传言前根本不常见面的两方人马,真的经常密会了。
有密会就有商讨,有商讨就会有动作,他们三不五时出招,不断催动对大皇子不利的谣言。
大皇子记得纪芳的话,表面按兵不动,暗地里却动用人手去查谣言出处,没想到这一查,除了查到夏家和凤天岚的小动作,还一路查到纪芳身上,他这才晓得自己赚到什么。
接下来,夏尚书画虎不成反类犬,他学着凤天磷的马屁法,把二皇子仁民爱物的品性到处传扬。
凤天岚没有多少功绩,因此需要造假,只可惜他们没有纪芳帮忙操刀,又没有事实根据可以参考,因此传出来的故事破绽百出,幼稚可笑。
不多久,京城里出现一群专门嘲笑二皇子的士子。
有个写过无数广告企划的纪芳,士子们造假的故事更精彩,更有可看性,他们用椰揄的口气,——攻破抱凤天岚大腿的鬼话,在两股谣言的相互攻讦中,凤天岚的名声越炒越高,只是毁举参半。
纪芳不介意往二皇子的牛皮里充气,她耐心等待,等牛皮吹破,鬼魅现形!
再画一个叉叉,凤天磷看着正在运气的上官檠,再叹一口气。
他们摔下山崖已经两个月,阿檠代他受了一剑,那一剑从后肩透到前胸,他以为阿檠活不了了,没想到他能撑过来。
两人的运气不错,摔下来的山谷虽然很深,深得让人无法顺利离开,但谷底的温度显然比山上温暖许多,至少在寒冬的季节里不见半点雪珠子。
谷底有一汪清澈湖水,提供了他们足够的水源,鸟兽鱼类充足,野果到处长,连药材也不缺乏,这些东西让他们顺利活了下来。
只是那一剑太深,上官檠足足养上三十天才勉强能够到处走动。
生活过得很克难,手边唯一的工具是那柄从上官檠身上拔下来的剑,不过凤天磷还是暗暗高兴,和自己一起掉下来的是阿檠,而不是娇滴滴、什么都不会做,只会哭着抓狂的傻女人。
从山上摔下来,他们的衣服被砾石割成一道道破布,无法蔽体。
身为男人,这辈子他还没拿过针线,却为了怕被冻死,跑去猎兔子、磨骨针、剥兽皮制衣,在缝兽皮时,那个娘娘腔的动作看得上官檠满脸的感激,他却觉得羞愤欲绝。
凤天磷咬牙对苍天怒控——我不是女人!
看着他的悲愤,上官檠笑得歪倒,纪芳说的对,凤天磷有些幼稚。
他们的胡子已经盖住大半张脸,虽然有利剑可以刮,但那柄剑太锋利,不想肉痛,刮的次数便少了。
发绳早就绷断,他们的头发凌乱得像野人,现在走出去肯定没人能认出他们,只是……“阿檠,我们还走得出去吗?”
上官檠收敛气息,慢慢张开眼睛,他看一眼柴火上的烤鱼,回答,“吃过鱼,我们再去找路吧!”
“这个山谷才多大,都找过几回了,哪有出路?唉,我看,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终老了。”
也好,这样很公平,他得不到纪芳,阿檠也得不到,兄弟本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总没阿檠一个人幸福,他却寂寞孤独的理儿。
“不会的。”上官梨回答得笃定。
他不能在这里终老,因为有个打算用十年、二十年青春等待自己的女子,正殷殷期盼着他的归期,他不能辜负。
不会、不会、不会……凤天磷斜了眉,同样的话他说过,可哪次成真?难道那个算命的说的“不如归去,清风伴明月”指的就是他的下半辈子要在这里听风望月?没错!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清风和明月。
苦中作乐,他把烤熟的鱼递给上官檠,恶意地讽了句,“我很开心,陪我终老的是阿檠。”
以为自己听不出来他在幸灾乐祸,凤三在高兴这一路到老陪他的不是纪芳。上官檠不理会他的恶毒,接过鱼,慢慢的吃着。
这时候,他分外想念纪芳的芋圆,甜甜的,很弹牙,让人一口接一口,好像天地间再没有比它更好吃的东西。不对,还有刈包,酒楼做的没有纪芳做得好,想起纪芳不屑地轻嗤 道:“刈包就是刈包,什么有容乃大,原来天家人不是无情而是矫情。”
想起她,他忍不住笑开。她的力量很强大,她在身边,他觉得惬意轻松,她不在身边,光是想她,一样幸福自得。
“笑什么?你疯了吗?”凤天磷觑他一眼,在这种处境下,他还能笑得出来?
“凤三……”
上官檠“深情款款”、“满满诚意”的声调,听得凤天磷全身起鸡皮疙瘩,带着防备目光瞅着他,阿檠不会是……对他起邪念了吧?
“怎样?”他放下鱼,两手握拳,满眼警戒。
“出去后,我帮你打天下,你心里别再惦记着纪芳,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