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句,郝咏娴只能等他们讲完才能发表意见。
“你们冷静一点,听我说……”
“不!我不要你替那个王八蛋讲话,要嘛现在打电话叫他过来,我们当场对质!”
郝咏娴拉住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哥哥。
“哥,你先坐下吧!等听我讲完,要对质要算账,再去找他都还来得及。”
真的是皇帝不急,急死一堆太监。
其他人看当事者淡定得彷佛事不关己一般,只好先按捺住性子听她怎么说。
“事情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也不是报纸报的那样……”郝咏娴一字一句,将裴易行的计划告诉家人,暂且安抚了家人激动的情绪。
但解释完,每个人的眉头还是皱得死紧。
“事情有这样处理的吗?这样不是等于在玩弄廖小姐的感情?”郝父果然是好男人的模范,马上反对。
“可是爸,如果不这样做,易行的公司就没有翻身机会。而且,易行考虑得也没错,就算今天他不接受廖语敏的提议,打算收掉公司自己东山再起,廖语敏对他也不可能就这样罢手。只怕到那时,易行更没筹码去处理。”郝咏铭摇头道。
“哥,所以你赞同小行的处理方式喽?”难怪他们俩熟得很快,原来都一样满肚子心机嘛!
“不算赞同,只是就目前的情势来讲,我可以理解他这样的做法。”
“可是,咏娴啊,就算你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在演戏,难道你看到他们被宣传成这样,一点都不难过?”
果然还是做母亲的懂女儿的心,一语就道中郝咏娴内心的迷惘。
郝咏娴沉默了。
怎么可能不难过?
每一天,只要听到关于他们的消息,她的心就像针在扎一样。他日前的解释只不过就是让那根针不要扎得太深、太用力而已,但那剌疼剌疼的感受,却因此更加明显。
“只能说,时势所逼吧。”
是啊,只能这么说。他不是自愿的,她也不是,却得接受这样的情形。
不过,有没有可能假戏会真作?当这出戏落幕时,她还能完全信任他吗?
***
一大早,办公室里便满是窃窃私语。
当郝咏娴推开办公室大门,原本在耳语的大家全都把眼光转向她,定在她身上
“怎么了?”怎么跟几日前下班回到家,家人对她的态度一样?
一位女同事从座位上站起急急走向她,走向她的同时,目光也往廖语敏办公室的方向猫了一下。
“咏娴啊!”同事附在她耳边悄声说:“廖小姐今天一大早就进来,然后交代总务小妹帮她在公司附近那家顶级饭店订位,说是要和裴先生一起用餐,庆祝开发案成功……”
“那很好啊!他们这阵子这么辛苦,如果确定系统上路,是该好好庆祝一番。”郝咏娴表情平常地回答。
戏要落幕了?不知道后果要怎么收?
“可是,”同事接着说:“廖小姐后面还要总务去订饭店的房间……庆祝而已,有必要开房……不是,是有必要订房吗?”
订房?郝咏娴脸上的表情虽未有任何变化,内心却因这两个字而警铃大鸣。
对啊,为什么要订房?小行同意吗?两个人在房间是要怎样庆祝?
“没关系,他们或许约了客户在房间商讨接下来进一步的计划,小行之前有提到过,不碍事。”
她笑笑地回答完,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座位上,但双耳还是嗡嗡作响,刚刚那句话根本是讲给自己听的。
她要打通电话去跟他确认一下吗?
如果打了电话,是不是就代表她不信任他?
如果她够信任他,是不是不应该打这通电话?
但是,真的没可能吗?会不会就真的假戏真作?
廖语敏很美,非常有女人味,能力又非常好,从这次他们新系统开发案的成果就看得出来。如果站在小行身旁的女人是廖小姐的话,那他的事业是不是可以更顺利一点?
可是,小行说过,他只爱她!
但是,两人生活在一起,光爱就够了吗?
如果,连只是分担忧愁、一起心烦都不能做到的话,再爱又有什么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郝咏娴机械式地按照平常节奏处理手上的例行公事,就像一部没有灵魂的机器一样,她不觉得累、不觉得忙,只觉得很空、很空、很空……
廖语敏也没找她交代什么事,就这样各忙各的,小小的空间里,在大家的耳语之中气氛时不时地很凝窒、很僵。
有时,廖语敏从办公室出来倒个水、做个什么,大家都会慢下手边的工作,用眼角余光或是分心地用耳朵观察,想要看能否从一些小动作、语气,拼凑他们脑海中臆测出的三角恋情故事。
有些同事甚至会在廖语敏倒完茶水回办公室后,用安慰的力道和表情拍拍郝咏娴的肩,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只不过更加重她的恐惧。
她的手机就放在办公桌上,没人会管她是不是在办公室里打电话或传讯息,但她就是提不起勇气去证实廖语敏和裴易行没什么。
时间一样一分一秒的过去,手中的事情处理到哪个阶段了,坦白说,她不是那么清楚,只知道手机屏幕和计算机屏幕显示的时间全都在提醒她——廖小姐,该赴约了。
所以,小行在饭店等了吗?
所以,他们饱餐一顿后,那个房间又要提供什么作用?
突然,廖语敏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又关上,听得出来她要下班了。
好奇怪,今天同事们全都超过下班时间了还没下班,大家全都在等着那一触即发的火花是否会在这一刻爆炸。
当廖语敏离开自己的办公室,走向大门的途中,她经过郝咏娴的位子,本来是头也不回地经过,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然后回头。
郝咏娴像是早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眼神不自觉地跟着她,当然,也看到她回头时的目光,她的眼神有丝丝的得意、有丝丝的怜悯。
“我下班了。对了,易行他今天应该不会回去了,你不用刻意等门。”
在耳目众多的办公室里,对她这样说,是想宣示什么?
“廖小姐,你这样也太不厚道了吧?咏娴在公司多久了?哪个不知道裴先生是她的男朋友?你这样做,不觉得有失身分吗?”
同事里,有较年长资深的人跳出来说话,胆子之大,根本不怕被炒鱿鱼。
但廖语敏并没因为被下属批评而生气,反而微微一笑,看着郝咏娴说:“感情的世界里,本来就没有先来后到的道理。他跟我在一起,可以安心地面对他的挫折、他的失败、他的痛苦。我才是适合他的人,你,不是。”多中肯的一段话,她有反驳或起死回生的余地吗?
没有、没有办法,因为,她说的全是事实,全是她不愿承认的事实。
“咏娴,你别听她说,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在说的,你该听听你男友的解释。”又一个同事站出来说话。
可是不管多么有道理,事实就是事实。虽然都是她一个人在说,但碰巧她说的全是小行跟她讲过的心事,所以她没说谎,更没说错。
她跟小行在一起太久太久了,久到让她忘了两人世界中,除了爱之外,还有其他问题,更需要有一起面对的勇气和共识。
所以,就算在一起这么多年一就算她以为她很了解他,但当他感受到失望、难过、被打击时,所想的只是远远站在另一头,不让她接近,那么还要谈什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