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一灿是用英文说的,在场的客人纷纷大笑,还有人举手毛遂自荐,气氛顿时热闹极了。
这样嘲笑她?贺钧棠瞪侯一灿一眼,不怕她秋后算账?
贺钧棠抹去她的眼泪,柔声问:“是真的吗?真的这么不想嫁给我?”
如果侯一灿刚刚的话她没听明白,那么贺钧棠的话,叶梓亮清楚了。
嫁给他?是棠棠、不是阿灿?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一头雾水,猛地转头望向侯一灿。
侯一灿笑逐颜开,回答,“只准你和钧棠为我退让,不允许我为你们妥协?”
“意思是……”阿灿妥协了?
贺钧棠握住她的手说:“对,阿灿已经同意,我们结婚后他就去医院。”
阿灿有这么好说话?
“是真的吗?”叶梓亮问。
“是真的。”
“如果他说话不算话?”
“我派了五个人盯住他,婚礼一结束就直接送往医院。”说着,贺钧棠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他现在很弱,打不过我。”
他的话让叶梓亮笑了。“那还等什么?”
话一丢,她拉住贺钧棠的手飞快往神父跟前跑去。
侯一灿又说:“刚刚哭着不想嫁,现在又迫不及待成这个样儿,女人心果然难以捉摸。”
他说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叶梓亮才不理会侯一灿的调侃,反正没面子的事情她做过太多,被取笑又怎样?
于是在新娘的催促下,神父的证词用简短版完成了,接在婚礼之后是舞会。
椅子撤掉,乐手奏起轻快的舞曲,贺钧棠很有绅士风度地把叶梓亮让给侯一灿,让他们开舞。
叶梓亮坐在侯一灿的腿上,抱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控制轮椅。
他们随着音乐不断地转圈圈,大圈圈、小圈圈,像在坐游乐园里的咖啡杯。
叶梓亮喜欢画圈圈,贺钧棠喜欢画圈圈,现在连侯一灿也热爱起圈圈了。圈圈代表圆满、和善、幸福……于是,今天在场的所有宾客都在他们身上看见幸福。
贺钧棠抱起诺诺,脸颊贴着脸频,也跳起圈圈舞。
叶梓亮的父母亲搂着彼此,缓慢地转着圈圈,多年过去,他们终于又回到起初,那段没有哀伤、愤怒、恐惧的夫妻关系。
侯一灿的父母看着轮椅上的儿子,既心疼又高兴,心疼儿子的病情,却也高兴他有这样的朋友,愿意为他的快乐而牺牲爱情。
舞会持续进行着,叶梓亮窝在侯一灿怀里叨叨地说着话,“阿灿,你不只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亲人。回台湾后,跟我们住在一起吧,当我的哥哥、当诺诺的舅舅,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你也要陪我一辈子。
“我们好好控制病情,你知道的,现在艾滋病已经不是刚发现时的黑死病,它只是一种慢性疾病,想想哦,现在的医学科技这么厉害,也许再过几年,新药被发现,你就会彻底痊愈,到时我们帮你找一个比我漂亮一百倍、比我可爱一千倍的女孩……”
叶梓亮在侯一灿怀里不断画大饼,不断想象美好的未来,而侯一灿一面控制着轮椅,一面笑着回应她的想象能力。
风在耳边吹过,他的圈圈越画越完整,侯一灿脸上的笑容不曾褪,他知道,这是最完美的结局。
抬起头,看着蓝得像图画似的天空,他无声说道:“来吧,我准备好了……”
叶梓亮没有发现他的动作,伹贺钧棠发现了。
更正确的说法是,他看见天空中若隐若现的身影,那个很老的老人家,留着满脸胡须,但脸色红得发亮,他笑盈盈地从空中飘下来握住侯一灿的手。
然后……侯一灿被他从身体里拉走了。
贺钧棠放下诺诺,快步跑到侯一灿身前,一把拉住他控制轮椅的那只手,大喊,“不许走!”
他这一拉,轮椅失去控制停了下来,
叶梓亮满头雾水地望向贺钧棠,她来不及发问,顺着贺钧棠的视线转到侯一灿脸上。
他的呼吸变慢了,他的目光渐渐失去焦距,而他的头正缓慢地垂向一边。
叶梓亮跳下他的腿,拉住他的手,放声大喊,“阿灿、阿灿,你怎么了?”
贺钧棠还在对侯一灿说话,“不许走,你答应过我,你说婚礼一结束就要去看医生,你会好起来,我们会快乐地一起生活……”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中出现哽咽。
侯一灿的灵魂已经被抽出一大半,他转头对贺钧棠说:“放心,我不是死去,我是去穿越,在那个时代有我的亮亮在等待,我不能让她失望。”
“不要跟我说那些鬼话,我才不相信什么穿越。”贺钧棠不肯松手。
老人一脸无奈,问贺钧棠,“你看得见我吗?”
“你是谁?”
“真的能看见?很好,你不肯相信他讲的,那我来说,我是月老,侯一灿必须到另一个空间寻找他的姻缘,你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强行留下他,让那个女孩孤独一生,对吧?”眼看快要来不及了,月老的口气有几分不耐。
“那个女孩在哪里?眼见为凭!”贺钧棠不想放手,也无法放手。
这么卢?老人家火气大,二话不说讽刺起他。“全天下就你没资格讲这种话,如果眼见才能为凭,在场的人还有谁看得见鬼神?既然没有人看看得见,是不是代弄天底下根本没有鬼神?”
贺钧棠压根不理月老,直接游说侯一灿。“阿灿,那只是他想拐走你的借口。”
因为他知道侯一灿渴求一份感情归依。
“拐他?我是神耶,就算位阶不大也比人高级得多,我要他走,让牛头马面一勾,他的魂魄还能留在人间?何必费劲儿说谎,坏了自己的道行?”月者老满脸不屑地瞪着贺钧棠。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侯一灿连忙跳出来当和事佬。“钧棠,放手吧,你已经得到幸福,我也想追求自己的幸福啊,求求你,不要阻止。”
“可是……如果他骗你呢?”
月老气得翻白眼,穿越这种事要当事人心甘情愿才能办得成,要是侯一灿又被游说留下,这些天的功夫岂不是白费?更何况……他看一眼怀表,真的快来不及了。
谁想得到,好好的差事会碰到一个阴阳眼?真麻烦!
“行了、行了,别再啰唆,如果他在那一世追爱成功,半个小时后他桌上会出现证据,这样行了吗?”
月下老人当机立断,这里晚个一分钟,那里就会晚上一年,影响深远啊。
“贺钧棠,请你成全。”侯一灿道。
一句成全,贺钧棠怎还能拉得住?是侯一灿先成全他的爱情,他怎能不成全他?
贺钧棠松开手,下一瞬,侯一灿的灵魂完全抽离。
他的呼吸停止了,他的脉搏失去了,他的身子渐渐变凉,叶梓亮知道侯一灿已经不在了。
在贺钧棠和侯一灿对话的同时,已经有不少人向他靠拢,发现侯一灿死了,叶梓亮发愣,亲人放声大哭,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贺钧棠立刻下决定,他对母亲和叶梓亮的爸妈说:“爸、妈,麻烦你们招待客人去后院吃喜酒,我先处理阿灿的事。”
“你快去,这里有我们。”叶秉华说。他知道贺钧棠能看得见鬼魂,刚才那一段对话他必定是知道了什么。
古湘屏弯下脖抱起诺诺,也跟着说:“你们去忙吧,别担心这边。”
贺钧棠一点头,从轮椅上把侯一灿抱起来往他的房间走去,叶梓亮和侯家亲人也快步跟上前。
房门关上后,贺钧棠用最简短的话把刚刚的情况说过一遍,然后走到书桌前翻开每个抽屉,大家分工合作确定里面有没有任何和老人所言相关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