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几次医生,状况没获得改善,家人不再带她就医。
两、三个月后,叶梓亮在医院碰到方宜安,她陪祖母来医院打流感疫苗,当时她已经恢复正常,叶梓亮和几个实习医生好奇地围过去问状况,方宜安和奶奶笑着告诉他们说她当时是被脏东西附身,幸好妈祖娘娘替她解决了。
这个结论让他们一群实习医生哗然不止,当时还有人提议,“精神科医生是不是也学习如何抓鬼?”
两个声音……方宜安和杨立铭,张幼琳和赵纬贞……叶梓亮抓抓头,满肚子烦躁!
她用力叹气,用力拍自己的头,用力对自己说:“叶梓亮,你在想什么啊,你是精神科医生,不是宫庙宫主。”
伸伸懒腰,这个晩上叶梓亮睡得很好,充足的睡眠再加上对症的药物,以及丰富的食物和营养,短短几小时她的免疫力提升不少。
她侧过头,看着躺在沙发上的贺钧棠和诺诺。
单人房配备的三人沙发不算小,足以让照顾的家属好好休息,但贺钧棠长得太高,有半截腿没地方摆,只好搁在扶手上。诺诺更可爱,直接趴在贺钧棠的肚子上,很不舒服的睡姿,可是诺诺睡得脸红扑扑的,口水还滴在贺钧棠的衣服上。
昨天贺钧棠拜托陈阿姨照顾诺诺一晚,但诺诺拉住他的衣摆,打死不放他走,贺钧棠只好把他带进医院。
叶梓亮还有点发烧,声音哑得厉害,但精神不错,她本想戴口罩给诺诺讲故事的,但贺钧棠给她一杯水后叫她闭嘴,接着,他化身香蕉哥哥帮诺诺讲故事。
她发誓,从没听过这么坑坑巴巴、乱七八糟、没有逻辑的故事。
什么时候白雪公主的爹地跑去远方做生意,却遇到暴风雪死翘翘?那明明是灰姑娘的老爸好不好,国王的工作是施政,不是营商,这是基本常识啊。
什么时候白雪公主找到的森林里面有精灵和一大堆长不大的小孩?那是彼得潘才对吧,白雪公主怎么有本事大战鳄鱼和虎克船长?她是温柔体贴善良的代表啊,白雪公王的工作是做苹果派,和等待王子来玩亲亲啊。
总之,十几个童话故事被他凑成加强版的白雪公主,把诺诺给催眠了。
诺诺睡着后,叶梓亮抗议他不尊重原着心情,他轻哼一声说:“我都没抗议你当着诺诺的面喊我棠棠了,这种芝麻小事有什么好抗议?”
想到这里,叶梓亮忍不住弯了眉毛。
昨天晚上,她说:“诺诺、亮亮、棠棠,这才像一家人嘛。”
他撇撇嘴,说:“谁跟你是一家人?”
他嘴巴这样回答,但是叶梓亮没有忽略他眯得很漂亮的眼角,扬得很可爱的嘴唇,以及在瞬间从坚硬变得柔软的五官棱线。
他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和诺诺一样腼腆可爱。
诺诺、亮亮、棠棠,一家人。
她喜欢一家人的感觉,十五岁那天她失去家人,所以渴望家人,她想尽办法往阿灿身上靠,希望阿灿能变成她的家人,但阿灿一次两次把她推开,于是她渐渐明白,他们会当一辈子的朋友,永远不会成为家人。
她是精神科医生,很清楚人一辈子都在追寻自己的缺憾,而家是她极度想要却无法得到的幸福。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份强烈的渴求,让她在短短的时间内迫切想把诺诺和棠棠当成家人,无法解释的缘分,让她想要再靠近他们一点,但……她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和他们在一起的感觉。
昨天晚上,贺钧棠把诺诺弄睡了,他坐到她床边告诉她关于诺诺的故事。
诺诺是早产儿,所以他的姊姊很宝贝他,诺诺的父亲是个把朋友看得比家人重要的男人。婚前,女朋友是“朋友”,所以他用一百分的心力把贺芸棠追上手,但婚后成为“亲人”的妻子,慢慢地变得不重要。
借口忙碌,离致星常常在外面混到三更半夜才回家,两夫妻老为这种事吵架,后来诺诺出生,贺芸棠转移注意力,把心思放在工作和儿子身上。贺芸棠相当聪明能干,念书时期鱿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所以她不但工作顺利,连诺诺也教养得很好。
她存钱、她买房子,尽管丈夫不帮着她经营家庭,她也要经营出安全、无匮乏的家庭让诺诺好好长大。
贺钧棠说我们是异父姊弟。
贺钧棠的母亲结过三次婚,大哥和姊姊是第一次婚姻的产品,他是二婚儿子,而弟弟、妹妹是和第三次婚姻对象生的。
母亲的第一任丈夫是白人,因为婚姻,她取得加拿大公民身分。
离开贺钧棠父亲后,母亲的第三次婚姻对象是个华人,他藉由和贺母的婚姻取得公民身分,他很疼爱亲生的儿子、女儿,对其他三个非亲生子女却漠不关心。
幸好加拿大的福利够好,政府每个月会给未满十八岁的孩子牛奶费,贺钧棠和哥哥、姊姊就是靠这笔钱长大的。
也许是同病相怜,三兄妹之间的感情很好,他们都在年满十八岁的时候离开家,一面打工一面念书,他们彼此照顾支持,因此比起弟弟妹妹,他们更早经济独立,事业也发展得更好。
大哥毕业后在美国微软当工程师,贺钧棠贷款念完大学后,决定出来创业。
芸棠则念完高中就当起驻唱歌手,到台湾陪伴弟弟时被经纪公司相中,并且认识高致星。一个漂亮的混血女孩,自然赢得了高致星的热烈追求。
贺钧棠并没有说得太多,几乎叶梓亮问、他回答,但一问一答间,她感受得到贺钧棠对家的依恋与渴望。
还是那句老话,人总是穷其一生追寻生命中的缺憾。
在某个方面,她和他是相同的。
忽然觉得内急,叶梓亮扶着床慢慢坐起来。病床出现细碎的声音,把贺钧棠吵醒,他看一眼正在下床的叶梓亮,忙出声道:“等我一下。”
叶梓亮停顿、转身,看见贺钧棠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把诺诺放在沙发上,再用一件薄衬衫盖好,这才趿着拖鞋走到她身边。
“想上厕所?”
“嗯。”
“我把牙膏、牙刷、洗面奶都放在里面了,你的是粉红色那一组,不要拿错。”
他扶着她慢慢走到浴室里面,把点滴安置好,离开浴室前又补充一句,“如果你不方便,喊一声,我可以进来帮忙。”
看一眼浴室的布置,他是个很仔细的男人,叶梓亮微笑回答,“好。”
“如果你想洗头发、洗澡,看护等一下会过来,她再帮你。”
“知道。”
关上门,贺钧棠走到病房外面,拿起手机先叫了三个人的早餐。
叶梓亮处理完自己,重新躺回病床,
轮到贺钧棠进去洗澡,最后他叫醒诺诺,帮他打理得干干净净。
所有的动作优雅而仔细,好像他不是在洗脸刷牙而是在弹奏小夜曲,悠然、愉快,淡淡的幸福感自他的举止间不断地散发出来。
像是经过缜密计算似的,所有事做完,早餐恰好送上来。
不急不躁、过程流畅自然,好像他们是在家里,不在医院。
侯一灿不只一次说过,贺钧棠是个做事谨慎有计划的人,跟在他身边,就算不动脑筋,光是按照他的指令就能把工作完成,并且完美度百分百。
所以他是个忙碌的老板,但所有员工都觉得自己被照顾到了。
叶梓亮有相同的感觉,他很会照顾人,即使偶尔会有一点点的小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