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又是一笑,伸手将灯熄了,笑着交代,“世子啊,您如果要起夜的话,干净的夜壶就在床左边的地上;您如果要喝水的话,水壶就在床右边的凳子上。您可千万别弄错了左右,不过您的鼻子若还好的话,这个错误应该不会犯。奴婢就在外间睡觉,不过奴婢睡得很死,雷打不动,您那些小事就自己做了吧,奴婢就不起床收费了。”
江天舒怒道:“滚!”
“世子,您不能口出恶言,这与您的身分不匹配。‘滚’这样的词,奴婢用用尚可,您用了就有失身分。您应该温文尔雅的吩咐‘请出去’,再不济‘出去’两个字也比‘滚’要强些。”
无瑕云淡风轻地劝谏完毕,不等江天舒回应,就小心翼翼关上里屋的门,然后走到外间躺上自己的床,快乐睡觉。
虽然屋子里还睡着一个纨绔,但是无瑕却丝毫不担心。既然答应做这个纨绔的侍女,她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工作,若是连睡觉都睡不安稳,那还做什么侍女,实施什么改造计画?
作为琅琊女子牙行的大姐大,无瑕决定要做一个无敌侍女。
她不知道,在她悠哉上床睡觉的时候,里屋那位手一伸,从帐子顶上拿下一个罐子来,打开嗅了嗅,自言自语道:“居然不是尿?这么客气?”顺手将黏在罐子上的细绳给扯断,然后搁置在一边。
无瑕是被一声尖叫惊醒的,当她睁开眼睛时,就看见门那里站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那人影正拚命的跺脚,似乎脚上沾了什么讨厌的东西。只看了一眼,她就闭上眼睛继续睡觉。这时楼下传来侍女春桃的声音,“世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天舒还没有说话,无瑕就先抬高声音说了,“没什么,不过是世子睡迷糊了,起夜的时候转错了方向而已。除本人之外任何侍女都不得上楼,你们只管睡觉吧!”
说完,楼下窸窣窸窣的声音就停了。
江天舒见无人来救自己,咬牙问无瑕,“这到底是什么玩意,你赶紧给本世子拿掉!”
无瑕睁开朦胧的睡眼,不乐意地道:“膏药,好贵的说,贴在你鞋子上真是浪费了。”
江天舒气呼呼的嘟囔了两句,甩掉鞋子,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无瑕没想到江天舒输得如此干脆,她眯起眼睛看了看那个离去的人影,然后转过身子,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无瑕与纨绔世子第一天交手,各有输赢,但是总体来说,无瑕处于上风地位。
第二天晚上,无瑕已经睡沉了,可她忽然听见楼下响起了她亲爱的大狗旺财的叫声。于是无瑕从床上一跃而起,直接奔向里间。
江天舒的房间分为里外两间,无瑕住在外间,封锁着下楼的楼梯,江天舒则住在里间,而里间有一个对外的窗户。
此时窗户敞开着,黑洞洞的,就像江天舒张开的大嘴巴,正嘲笑着无瑕的无能。窗户边上系着一根粗大的绳索,无声无息的诉说着房间主人的去向。
江天舒跑了,无瑕却不着急,慢条斯理的点亮了蜡烛,从窗户探出头去对着楼下轻笑。
楼下是无瑕养的黄狗旺财的地盘。昏黄的烛光下,就看见旺财死死咬着一个人的裤腿,边发出呜呜的声音。
无瑕笑咪咪的抖了抖绳索,吩咐道:“世子,您还是沿着绳索爬上来吧,如果爬不上来,那就麻烦您今天晚上就跟我家旺财睡一窝了。不过我给旺财收拾的狗窝实在太小了,怕容不下您那八尺的身材。”
江天舒本来闷声不响,一听到无瑕的声音,忍不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狠狠地叫道:“水无瑕,赶紧将你家的恶狗叫开!”
无瑕只是笑嘻嘻地说:“世子啊,您的话不对,我家的旺财最乖了,您看您从楼上跳下来它都没咬您,只是扯着您的裤腿而已。其实您想要摆脱我家旺财的法子也很简单,只要您将裤子脱下来就成了,它肯定不会追着您不放的。”
脱下自己的裤子,光着屁股爬回楼上?江天舒一阵恶寒。他想要跳脚,但是被一只沉重的土狗扯着裤腿实在是有心无力,“将你的狗叫开!然后将楼下的门打开!本世子要上去!”
“世子啊,叫旺财松口简单,但是开门却不是简单的事儿啊,晚上临睡的时候我设置了重重机关,现在撤掉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您还是爬绳子吧,反正您手劲大得很,上来也不是难事。”
江天舒自然不肯气喘吁吁的爬绳索,事实上他这等纨绔能沿着绳索爬下去已经是绝大的成功,想要他沿着绳索再爬上来,那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江天舒知道这一点,所以宁可被土狗咬着裤腿不放也坚决不肯爬绳子。
嘲笑够了江天舒的无瑕终于下楼开门,江天舒终于上了楼,整个人蔫蔫的。
不过好戏在第二天,江天舒破例起了一个大早,带着无瑕去向老太妃请安。
很显然江天舒这番孝顺的行为让老太妃很是欣慰,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天舒啊,今天早上怎么不多睡一会?昨天读书了吧,读了哪些书?”
江天舒笑得甜蜜,脸上仿佛能刮出一层蜜糖来,“祖母啊,昨天无瑕要孙儿读《诗经》,孙儿昨天也没多读,就是背诵了一首《关雎》,现在要不要背诵给您听听?”
他的神态让无瑕一瞬间头脑错乱,恍惚之间,面前的江天舒好似与牙行门房家那个五岁的小孙子形象重合了。
老太妃却是越加欢喜,“居然会背《关雎》了?我知道你是聪明的,就是之前不肯读书罢了。”
江天舒笑着说道:“我今天要背诵《三字经》了,祖母,我今天背会一百字好不好?”
老太妃自然连连点头,“能背一百字很好,但是也不要累着了,累病了就不好了。”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老太妃,之前您与我说好的,怎么过了十二个时辰就换了一张嘴脸?无瑕忍不住摸摸手中的文书,不安的心慢慢稳定下来,然后在心内叹息,好在她很坚韧,竟然没有因此错乱。虽然说自己很不喜欢这个纨绔世子,但是她绝不肯这么灰溜溜地被赶出雍王府——她与这位纨绔世子杠上了。
江天舒装完了一回,就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老太妃果然心疼了,“怎么,昨天晚上没睡好?读书读太晚了吗?”
江天舒甜甜地笑,“不是,就是无瑕昨天带来了一只土狗,它很乖,但是晚上不知怎么老是叫,因此孙儿晚上醒来了几次……但不要紧的,祖母您不要责怪无瑕,她真的是一个很尽心尽力的侍女……”
听着江天舒那无耻的言论,无瑕心中暗叫了一声糟糕。
只见老太妃笑咪咪地看着她,“无瑕啊,我知道你的狗是很乖的。要不,你将狗放到前院去养着?”
老太妃开口,无瑕只能点头认命。
等走出门后,江天舒就对无瑕示威性地扬高了眉毛。
然而无瑕却甜美地笑了,“世子,今天晚上您一定能作个好梦。”
这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虽然白天还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总体来说,纨绔世子江天舒就像是被镇压在雷峰塔下的白娘子,即便有心反抗,仍无力回天。
第二天夜里,无瑕感觉到手上系着的绳子轻轻地动了一下,她瞬间睁开眼睛,解下手腕上的细绳,轻手轻脚地走进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