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艺想起过去十八年来雍王培养亲信、拉拢自己的种种场景,江琥是皇室宗亲,是皇上派来的主帅,虽然说自己服从他并没有错,但是黄宗艺认为自己是皇上的臣子,首先要对皇上负责,所以在原则问题上自己从来没有让步过。
崤山关的其他将领虽然也有投靠雍王的人,但大部分还是有主见的……这便是造就今天这事的根由!
他的目光在一群将领脸上掠过,回忆着几天来的情景,几个名字在心底慢慢清晰起来——大战之前,崤山关一定要清理一遍!
于是不需要无瑕和江天舒动手,一场大清洗就无声无息地开始了。
当然普通士兵是不知道有这么一场清洗的,但是高层却人人有数,之前在对付江天舒这事上表现最积极的几个将领都被黄宗艺悄无声息地弄到不要紧的位置上去,有一个甚至在出去巡查的时候莫名其妙死了。
谁都知道这当然是草原人干的,但黄宗艺居然绝口不提复仇的事儿!除了几个重要的将领之外,谁也没有继续关注大元帅江天舒。
大家都知道他还在养伤,至于伤势如何,他的亲兵护卫队队长水无瑕不让别人看,还将整个主帅军帐掩盖得密不透风,众人也只能算了。
让众人觉得安慰的是,这位江元帅很有自知之明,说过不对军事指手画脚就绝对不指手画脚,备战工作也有条不紊,没有闹出么蛾子。
其实草原人零星的试探早已开始,但是崤山关上下团结一致,硬是没让对方看出虚实,预计这种试探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此时军需官抱着一大叠帐目匆匆过来,向黄宗艺报告,“原先向兵部索要的箭镞还没有完全送到,此外伤药也不够,帐篷倒是多了几百顶,兵部说,箭镞与伤药不够的数量用帐篷来顶……”
黄宗艺恶狠狠地将手中一个茶杯砸在地上。
军需官不敢吭声,片刻之后又说道:“兵部欠我们的斩马刀已经拖欠了七、八年,我们这次去要,结果兵部说顶多将十年前积欠的帐篷拨给我们,否则就只能拿仓库那些旧的斩马刀来充数,属下去仓库看过了,那些斩马刀根本都锈得只剩下一个刀柄,因此也没有要。”
黄宗艺咬牙道:“兵部当真不错!大战在即,他们居然还是这么一个态度!”
军需官低声说道:“属下也这样向那些官员汇报了,结果人家说崤山关每年都说草原人要打进来,哪一年真打进来了?崤山关向来雷声大雨点小,要的东西太多,用不着放烂了怎么办?因此就是不给。”
黄宗艺狠狠骂道:“鼠目寸光!真打起来了,老子干不过敌人,老子就带人冲回京师将兵部的那些官员先干掉!还有衣服呢?粮食呢?”
军需官低声回道:“衣服粮食这些东西则是向另一个单位要的,兵部主管此事的官员懒得理属下,倒是一个侍郎听闻属下在江元帅麾下,当下没有迟疑,就将东西都给我们调过来了。属下出发的时候这些东西已经全部搬运上船,只是还有一段陆路要走,现在东西还在路上,过些时日应该能到。”
黄宗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衣服粮食不为难我们倒是得感谢江元帅的面子,那个侍郎与江元帅是什么关系?”
军需官轻声答道:“倒是没有多大的关系,那个侍郎大人原先是青山书院出来的,与江元帅有同门之谊。”他叹了一声,“属下无能,接下来缺的品项该如何处置,还请黄副帅示下。”
黄宗艺苦笑了一声,“每年进京讨债都是一项困难活,这事难为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将帐目留下便成。”
军需官悄悄退出去,却看见无瑕抱着一叠书籍迎面走来。
既然迎面遇上,当然要打声招呼,无瑕便对那军需官行了一个礼。
军需官当然不敢在世子亲兵护卫队队长面前托大,当下还了一礼。
无瑕见他面带愁容就问道:“大人此行可还顺利?”
军需官苦笑着摇摇头,当下也不多说就离开了,却不想过了两个时辰,无瑕就推着江天舒进了营帐。
江天舒已经躺了半个月,无瑕就画了一张图,让军中的木匠造了一辆车子,以后推着江天舒进出也方便一些,不过即便如此,江天舒也极少出门。
营帐里,黄宗艺正与几个将领讨论事情,见主帅到来都起来行礼。
江天舒摆摆手,迳自说道:“老黄,行礼的事儿就罢了,我想问一句,这次你派人去京师,没将所有的东西都要来?”
黄宗艺见江天舒问起,当下将情况说了,说完其实也不抱任何指望。
江天舒拿过帐本翻了两页,怒道:“岂有此理!这叫我们如何打仗!”
“我们”两字让现场几个将领们都大起认同之感,纷纷附和道:“是啊,让我们如何打仗!”
江天舒哼了一声,“兵部那群玩意都是贱骨头,不出声就以为我们好欺负!无瑕,我们走!”
众人闻言都愣住了,有人就问:“元帅,您要去哪儿?”
江天舒怒道:“回京去兵部要债!我在军营里啥事也不懂,不过要债这事我在行!”
黄宗艺苦笑起来,这位还真的是个啥也不懂的草包。他轻声说道:“元帅,按规矩主帅不得君令是不能离开军营的。再说您身子不好,此去京师路途遥远,如有万一又该如何?”
元帅身上的伤是风十三造成的,现在风十三还在将功赎罪阶段呢,万二兀帅半路上将小命送掉了,水无瑕的威胁可不是闹着玩的。
江天舒愣了一下才道:“有这种规矩啊?没关系,这不难办!”
无瑕掩嘴笑道:“元帅,您有什么法子?”
江天舒指指自己的鼻子,“我乃一军主帅,你说过一军主帅有资格解除任何人的军籍,我除了自己的军籍,将自己赶回京师不就成了?”
江天舒说得云淡风轻,轻松无比,其他的将领目瞪口呆,然后“轰”的一声笑开了。
一军主帅除自己的军籍,将自己赶回京师?上溯五千年,哦不,一万年,谁见过这么精妙的法子?也只有江天舒这等超级纨绔才想得出这等精采绝伦的可笑法子来!
江天舒得意洋洋地看着众人问道:“虽然……很好笑,但是可行,不是吗?”
众人愣了一下。的确,这个法子看起来荒唐,但用在江天舒身上似乎真的可行!
三军主帅不能擅离职守,那是因为三军主帅身担重任,江天舒擅离职守却没什么关系,原因就是——谁都知道他是一个无用的草包!
而江天舒给自己除了军籍再返回京师,正好钻了律法的空子。因为峻崎国律法里并没有规定“元帅不得解除自己的军籍”,谁也不能凭藉这个来治江天舒的罪!
江天舒嘿嘿一笑,“好好好,就用这个法子!黄副帅……黄元帅,接下来的事儿就交给您,您能保证一个月内不起大的战事?我想办法一个月内,将缺少的军需物资都给您送过来!”
黄宗艺忙叫道:“江元帅,这事儿不可行,皇上震怒的话您连命都保不住!”
江天舒又嘿嘿笑道:“命是肯定保得住的,我是宗室子弟啊,天生就比平常人多一条命!就是雍王世子之位多半要扔掉了,不得不说,有一个强杆的师父挺好的,看在师父的面子上,皇上不会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