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笑!
马车揺揺晃晃地过了小半座城,过了牌坊就可以看见上京最繁华热闹的大街。
上京是天子脚下的都城,市集贸易鼎盛,什么样的事物没有?在这上京城,只有你想不到的事物,没有你买不到的事物宁馨长公主给舒婆娑的两家铺子位在华盛门附近,这里市集热闹,人潮众多,十分繁盛,基本上做什么都能赚钱。
这里之所以兴盛,是因为内务府负责釆办的太监时常来这里釆买金银玉器及珍玩,上京许多勋贵人家的管事也都会到这里来买新奇的事物讨主人欢心,名声传开了,便越来越繁华。
街上充满着各色人种,这可多亏当今皇帝。
永泰帝是个温和的皇帝,太祖在位时,大泰国频频战乱,烽烟四起,先帝那时贵为四皇子,自动请缨,率数十万精兵把当时为患西北边境的瓦刺打得溃不成军,最后退缩领地五百里,上降书求和。
这仗打下来,他立下赫赫战功,乱旋归来,可大泰国元气大伤,兵卒将士损伤严重。
一个国家如果都是老弱妇孺,肯定不成,永泰帝继位后,下令全国休养生息,并鼓励百姓多繁衍子孙,要是户户都子孙无数,人丁兴旺,儿孙满堂,何愁国家不兴盛?他也数度抛开世家箝制,大开恩科,为朝廷广纳贤能,且劝民农桑,自己每年到了衣忙时节,也都会亲自到田里参与耕种,这郑重其事的亲自抶犁仪式,群臣也为之仿效。
就算皇帝不是真的甩开膀子下田耕种,但是出现在田边,对臣下和百姓而言已经是相当大的鼓励。
三十年来,皇帝励精图治,国泰民安,在他的治理下,大泰朝的人口恢复到太祖时期的数量,政治清平,民风开放,因此女子出门上酒楼、逛大街的比比皆是,店小二并不讶异。
只是这个时代的年轻女子,凡称得上大家闺秀的,大多遵循礼制,长处深闺,除非大节日才会名正言顺地结伴外出或去烧香拜佛。那些热衷交际的小姐,平日便轮流作东,赏花、游船、联诗、吃个宴席什么的轮番来,虽说看似热闹,但是来来去去就是那一套。
舒婆娑往常只要有这些激约,多是称有事推拒不去,久而久之,贵女圈子里就绝了她的踪迹。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她只要出门,前脚去了谁家府中,后脚东伏羲一定到。
他那脾气就是个浑不吝,看不惯的就打,就算天王老子他也是照旧翻脸,谁的面子也不给,如此一回两回,谁还敢请她去?
下车后,舒婆娑在云客来酒楼坐定,帷帽未卸,隔着莲纱往二褛的窗外望,能看见对面同样是酒楼的自己的铺子。
不愧是生意好的酒楼,小二菜上得快,态度也殷勤。
能在送往迎来的酒楼做事的,自然都是有眼色的人,他见舒婆娑穿着虽然简单,可几样配饰却是不俗,随身的丫鬟、婆子更是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富贵人家出来的,所以他哪敢息慢?
舒婆娑慢慢挟起一筷子素鸭放进嘴里,能把素食做得好像真的鸭肉,几样招牌菜也做得道地,这云客来有个好厨子。
等舒婆娑把菜肴都吃上一遍,从一进门就待在窗边数人头的春寒踱了过来,看着托着茶碗的她道:“郡主,您吃饭的这段时间,打咱们铺子进进出出的人也不少呢,一共有二十六个人。”
这会儿还算不上正经的吃饭时间,来客数不算少,就算不是都来用餐,只是闲坐着聊八卦,也起码会叫个茶水、瓜子,一整天下来,生意应该不至于像帐上呈上来的那般平炎。
“省得了,去结帐,咱们去另外一家。”
如果只凭那么几眼就判断铺子不赚钱是因为有人手脚不干净,那有欠公允,所以舒婆娑临走之前留了个小厮下来,吩咐他在云客来坐到自家铺子打烊为止,最重要的是得把进进出出的人数记下。
这是个笨法子,却有效。
小厮舒吉傻眼了,人那么多,他怎么记得?
“正字会写吗?”舒婆娑问道。
他点头。
“五个人就写个正字,以此类推便是。”
舒吉笑逐颜开,“小的怎么没想到这样的好办法?”
“你要是脑筋转得快,早就是府里的管事了。”日暧不轻不重地戳了他一句。
她哪里知道自己这轻描淡写两句话,激发了这个她连名字都记不住的阿猫阿狗发愤图强。几年后,舒吉当上舒婆娑身边最得力的管事,求娶日暧,成就一段姻缘,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舒婆娑瞥了日暧一眼,“拿五两银子给他,在这里的吃喝开销都算我的。”
“谢谢郡主。”
第九章 嫁妆铺子该管管(2)
事情办完了,舒婆娑回府睡了一觉,晚饭后,把两个留在铺子里盯动静的小厮都叫了过来,仔细地问了一遍,然后吩咐他们去办事。
她想了想,回头把这事向宁馨长公主回了,宁馨长公主答应会将此事转告给舒谈知晓。
翌日,舒婆娑把两个铺子的掌柜给唤来。
珍馔居酒楼的掌柜姓杜,叫杜青,月巴头大耳,宽大的袍子穿在他身上却还有些紧,是舒府的家生子。
由于宁馨长公主和舒谈琴瑟和鸣,初初下嫁时,为着讨好公婆,便把手上这两间地段都不错的铺子交给舒府的家生子去打理,多年来她也就疏于管理,任由鼠咬虫蛀。
根据舒吉打听回来的消息,这社家人原是舒家已逝老太太的陪房,杜青的母亲早年侍候着舒谈嫁出去的姊妹,后来嫁给从小在舒谈的父亲身边当差的杜管事,生下杜青。
说起来,这一家子侍候了舒府不少人,真是忠仆。
见人来了,舒婆娑淡淡地道:“杜掌柜送来的帐册我都看过了,既然铺子不赚钱,索性就先歇一阵子吧。”
为了抓出帐目上的虫,她和玉玦挑灯夜战,彻夜未眠,枯燥的数字看得她两眼昏花,让她惊叹的是,这杜青作帐作得滴水不漏,是个人才,可惜走了歪路。
杜青脸上惊疑不定,只觉得身上冷汗直流。“这怎么可以,就算进帐不多,好歹是个营生。”
舒婆娑可乐了,“你道开铺子是做什么?铺子不赚钱,难道是开心酸的?”她是铺子的老板,老板想结束营业,了不起发发遺散费,难道还得徵求员工同意?
只能说做人就怕不知足,这杜青在城西早已置地买房,还开了家饭庄,其由一部分名贵的食材用的都是珍馔居买的,这样的人若还留着,岂不是养老鼠咬布袋?
“你以往做的事,我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只是珍馔居你不能再待,我会发还你的卖身契,你就到外头好好过日子去吧。”当成他们家三代为舒家效忠的报酬“冤枉啊,郡主,您不能这么待我,我要见长公主!”杜青一个劲地喊冤。
瞧,连奴才二字都省了。
“你要感谢你今日见到的人是我,如果是我娘,你的下场……你自己思量吧。来人,把他撵出去。”
数个力气大的婆子涌进来,就算杜青是个分量颇重的男人,她们也能亳不费力地扛出去。
杜青一开始还嚷嚷着不甘愿的声音,被舒婆娑的话骇住,直到被丢去,再无声响。候在外头的掌柜黄三见状,一进屋见了舒婆娑便跪下。
黄三眼眸清亮,看人时透着三分亲切,十分精明。
他掌的那家六陈铺子错在卖的东西太杂,主要货物批给货郎到处去叫卖,璧如日常的针线、梳子胭脂、团扇之类的,比较像一个大型的杂货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