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怒瞪着自知犯了大错而低头不语的周适才及周学贤父子俩。
“你们父子真是太糊涂、太荒唐了!”她的口气极为严厉,“竟然私下买进贡品,还光明正大的放在布庄里卖,这事要是传出去,区家就算不满门抄斩、诛连九族,也难逃财产充公或牢狱之灾!”
“娘,他们不是存心的,也是被奸人所骗。”区碧岚虽知两人犯了天大的错误,可他们毕竟是她的丈夫跟儿子,她实在无法不为他们求情。
“区家自祖上经商便有明训,绝不买卖来路不明的物件,难道你们忘了祖训?”区太夫人恼得一阵晕眩。
见状,赵净玉急忙上前一扶,劝道:“娘,保重。”
“保什么重?”区太夫人怒视着两人,“区家真让你们害惨了。”
“祖母,”区得静趋前,心平气和的劝道:“稍安勿躁,事态虽严重,但不至于已是绝路。”接着他望向周学贤,目光一凝,“学贤,卖主是谁?”
周学贤抬起脸,怯儒心虚地回道:“我……我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但他们就住在金风客栈,还说他们手上另有稀有物件要抛售……”
“他们还在城里?”
“是的。”他点头。
区得静稍感放心,“那好,你现在立刻跟我到金风客栈去,切记保持冷静,千万别引起他们的怀疑。”
“静儿,你打算怎么做?”区太夫人问道。
“这事我会处置,祖母暂且不用忧心。”语毕,区得静抓着周学贤便要离去,走到门口,忽而想起一事,遂停下脚步,“对了,赢儿现在就在静轩,记得为她送膳送水,但不要去打扰惊动她。”
区太夫人难以置信,“你是说……”
“是,就是她。”区得静目光凝沉的直视着祖母,语气和缓却又强势。“祖母,赢儿她现在正在帮区家远离这场风暴,希望祖母听孙儿一次劝,在她走出房门之前,都不要进静轩一步,也不要试图或冲动得去干扰她。”说罢,他旋身拉着周学贤走了出去。
区太夫人一脸错愕,咀嚼着他刚才的那番话,也回想着他面上的神情,他是那么的认真、严肃且焊然。
要是以前,她哪里管得了他说了什么,必定在他前脚一出潇湘苑,她便杀到静轩将那晦星撵走。
可现在,她还坐在这儿。
不只因为他的警告,也因为在她知道夏就赢的善举后,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受,再加上孙子刚才说她正在帮区家远离风暴,光听这句话,她便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净玉。”她唤了媳妇一声。
“是,娘。”赵净玉答应着。
“记得叫人给那晦……姑娘送膳。”
赵净玉先是一愣,旋即微笑点头,“媳妇知道。”
第7章(2)
夏就赢念专科的时候是学服装设计的,她的毕业展作品便是一件日本宫廷仕女的和服长外褂。
她还记得当时是个穷学生的她根本买不起昂贵的日本布,只买了一块仿日本花鸟图样的国产印花布。
样子是有了,但质感跟气势却怎么都撑不起来。
她没想到自己能有机会碰到这些美丽的古织品及染品,它们美得让人惊叹,美得让人忍不住凑近去细细品味着它的华美艳丽。
布已被裁下型版,因此她必须做一些改变,但这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念书时有缝纫机,作业速度飞快,可眼下她只有针线剪刀,得一针一针细缝。
为了能尽快完成,送来的饭菜她都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也不敢躺上床睡,顶多趴在桌上打个盹又起来继续赶工。
期间,有时是区府奴婢送膳,有时是区得静。
区得静进来的机会是少的,在她赶工的这段时间,他也有许多事情必须去处理,偶尔进来也不敢打扰她,只是关怀几句,要她累了便先稍事休息。
她哪敢休息?她多怕一休息就睡得昏天暗地。
虽说这批贡品是无心误买,但在古代这可是重罪,弄不好杀头也是可能的,若要帮助区家躲过这场灾祸,她必须尽快完成三件和服长外褂。
第一天,她的精神还不错,也拚命的完成了一件。
第二天,她觉得疲惫,常常一不小心就扎破了手,怕血弄脏了布料,还用纱布缠着伤口。
第三天,她开始觉得身体不属于自己,偶尔会出现灵魂出窍的情形。
她知道自己需要休息,她的生理及心理都已经在快要举白旗投降的边缘,她甚至几度失去意识,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继续进行手上的工作。
她一心只想着能帮上区得静的忙。
如此纯粹、如此明白的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喜欢他,无法自拔的喜欢着他。
因着这单纯的爱恋,她撑过了三天三夜,完成了三件华丽的和服长外褂。
看着案桌边缘的那个摇铃,那是区得静给她的,只要她需要唤人来便可摇铃,门外总有人不分昼夜的轮班守着。
于是,她拿起摇铃晃了两下。
听到铃响,门外一名婢女问道:“夏姑娘,有什么吩咐?”
“完成了,请告诉他完成了……”夏就赢只剩下说话的力气,连站起来都办不到了。
她的脑袋恍恍惚惚,不时出现空白,她想,她真的太累太累了。
“是吗?”门外的婢女难掩惊喜,“奴婢立刻去通知爷。”
说完,婢女快步来到正在潇湘苑跟太夫人商讨面见特使张初事情的区得静。区得静一听完婢女的通报,立刻起身赶回静轩。
“赢儿!”他一把推开门扉,只看见夏就赢坐在案桌旁,已将三件和服长外褂折妥,“都完成了?”
她看着他,脸上是笑,眼神却已经涣散。“嗯,完成了……”
看她疲惫得连话都说得不清不楚,他一阵心疼。“谢谢你。”
她摇头微笑,随即失去了意识,纤细的身子像柳絮般晃晃悠悠地倒下。
区得静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接住了她,唤道:“赢儿?”
可她的心神已经进到很深很深的地方,任何声音都听不到了。
他将她拦腰抱起,走出房外。
这时,赵净玉陪着区太夫人来到,见儿子抱着夏就赢走出来,两人都是一惊。
“静儿,夏姑娘没事吧?”赵净玉担忧地问道。
区得静抿唇一笑,“她没事,只是累坏了,让她好好睡一下吧。”说完,他便要将她带回自己房里睡下。
见状,区太夫人喊住他,“慢着。”
“祖母,”区得静眉心一拧,“别在此时跟我提晦气不晦气的事。”
区太夫人蹙眉一叹,“你真是糊涂,人家是未嫁的闺女,抱进你房里成何体统?这要是传出去,她还要做人吗?!”
闻言,区得静一怔,狐疑的看着她,“祖母?”
“把她送到秋草阁的客房去吧。”她说。
“是啊,静儿,你祖母说的对,夏姑娘可是未嫁的姑娘,就算日后要嫁进咱们区府,还是得按着规矩来。”赵净玉趁这机会帮了儿子一把。
区太夫人一听,斜瞥了媳妇一记,嘴硬地道:“谁说要让她嫁进区府了?”紧接着她又看向孙子,催促道:“快把她送去歇着吧。”
区得静感觉到祖母的态度已有所软化,心里很是欣喜。“孙儿明白。”
城中,特使行馆。
有人通报赤石城巨贾区得静求见,正在接待齐浩天的张初感到疑惑。
“世子,你的身分特殊,恐怕要请你暂时……”
“张大人,”齐浩天一笑,“我与区得静有点交情,见面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