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贺乔殷的希望破灭了。
接下来的日子,几名大夫卯足劲,花了几个日夜才研制出解药,让丫鬟煎药,一帖一帖的送入寝卧,由哿乔殷亲手喂冯雨璇喝下去。
数个日夜,皆是如此。
终于,这一日。
寝卧里,烛火明亮。
床榻上,冯雨璇缓缓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就是坐在床边,一脸疲累憔悴的贺乔殷。
她眨了眨眼,有点虚弱的要起身,他立即帮忙她坐起,在她背后塞了软枕,她柳眉一拧,彷佛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他突然笑了,“朋友。”
她眨了眨眼,下一秒,他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谢天谢地,他眼眶潮湿了。
他抱了好久、好久——久到她想起来发生的一切,老天爷,她没死,她以为会再死一次,她舍不得啊,这里的人事物,尤其是她最在乎的贺乔殷,“呜呜呜……”她终于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他抱着她,大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冯雨璇醒来的消息,很快的传遍贺府上下,每个人都在心里感谢上苍,毕竟她若真的香消玉殒,没人敢想象贺乔殷会怎么做,最怕的就是从此远离皇城这个伤心地,那贺府会不会因此就败了?
所以,当家主母醒了,全府皆欢天喜地。
但她的身子仍虚,所以,万誉阁还是禁地,贺乔殷也不让太多人来探望她。
岳氏跟冯映璇却是来看过,毕竟贺府这事闹得太大,皇城人尽皆知,消息也传到庆州去了,冯万里急着上演父女情深,几度前来都吃了闭门羹,但贺乔殷却不想让岳氏跟冯映璇担心,早已主动派人知会冯雨璇的状况。
岳氏跟冯映璇看过后,安心许多,岳氏吩咐她多休息,又称赞半子贺乔殷好一会儿,不敢扰了女儿休息,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冯雨璇也累了,便悠悠睡去。
她再度醒来时,不见贺乔殷,倒是两个眼眶红红的秋蓉跟春黎见她醒又哭又笑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缓和,两人还没说话,秦嬷嬤也快步进来了,眼睛同样泛泪。
冯雨璇觉得自己好不该,竟让这么多关心她的人担心。
“好了好了,谁也不许哭了,再来,只有好事,没坏事了。”
秦嬷嬷最快平静下来,她和两个丫头开始跟冯雨璇提及她昏迷不醒后所发生的事。
冯雨璇一听到她中毒的手法,竟是杯子边缘被抹了毒药,她忍不住要唾弃自己了,这不是宅斗或宫斗的老梗吗?她怎么可以中招?!亏她那么会追剧。
三人继续说,她继续听,但在听完后,她除了唏嘘,也只有唏嘘。
那几名不知情的通房丫头离开了,贺乔书也走了,芸荷、穆姨娘死了,贺怡秀入狱,翁氏不堪一对子女一死一入狱,看破红尘,寻一尼姑庵出家了。
而贺敬哲这个大家长经过这次的震撼教育,倒是振作起来,让第三个姨娘暂时接替主母的工作,但他并没有给予全部的权势,而是让冯雨璇培训的那几名干部一起参与管家,他则定期看帐本、关心子女,俨然有一个当家及父亲的样子了。
他与贺乔殷的父子关系也有改善,贺敬哲会主动关心,不时的也会过来看看冯雨璇。
一切都慢慢好转,冯雨璇心中感恩,对贺乔殷,她很清楚自己交出她的心,她爱上他了。
即使过去,这一颗心再怎么挣扎,但一连几日听到秦嬷補胃杰、何松、春黎、秋蓉不时的向她描述,她中毒昏迷的日子,他如何的愤怒、如何的去刑求那些胆敢伤害她的人,又是如何的求医,如何的守在床榻数个日夜,她的心不是铁做的,何况,从她醒来至今,他从未提及这些,只是欣喜的看着她,然后,要了一个拥抱,抱了好久,好久……
她很想见到他,坦白自己的心意,可是这几日他却不曾到房里,她只能脸红红的跟秦嬷嬷说:“夫君是不是因为我躺了快一个月,很多事都没做,我醒来了,他忙着处理?秦嬷嬷,你帮我注意他,别让他又三餐不定,还有,书斋的床换他在睡,他身形比我高大,秦嬷嬷帮我看看,他好睡吗?”她想什么就说什么,语无伦次的。
但秦嬷嬷哪里不知道每回寝卧的房门一开,她就迫不及待的探头看,想知道是不是大少爷,若不是,她眼眸的光就暗了,她这是想着大少爷呢。
秦嬷嬷再想到大少爷这几日的安排,她头都疼了,偏偏她不能透露,也不能改变大少爷的心意。
“秦嬷嬷?秦嬷嬷?”
她想得太专心了,冯雨璇连喊了几声,她也没听到,“对不起,我——”
门口突然响起春黎跟秋蓉的声音,“大少爷。”
冯雨璇眼睛一亮,然急急的摸着自己的头发、脸颊,“槽糕,我看起来一定很可怕,我下床梳头——”
她作势就要下床,但秦嬷嬷连忙制止,“不用不用,大少奶奶躺好,你看起来美极了,只\'是身子真的得好好养一养,你瘦太多了。”秦嬷嬷说话间,贺乔殷已经大步走进来。
秦嬷嬷笑了笑,不打扰两人,先行走出去,将门给带上。
贺乔殷在床榻坐下,看着靠坐着床榻的她。
两人对视着,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贺乔殷伸手轻抚她仍苍白的脸颊,“待你身休好一些后,就让你到南方。”
“去南方?”她懵住了。
他微微一笑,“对,我都帮你安排好了。”
“可是——”
“你放心,你娘跟你妹妹,我也都做了安排,她们会和你一起上路。”
她眼睛一亮,“真的?她们愿意走?可是,我爹怎么可能愿意?他向你要了一大笔钱,对吧?”
他收回眷恋的手,深深的看着她,“是,伹我不会心疼,只要你幸福,花再多钱,我也不在乎。”
“那、那——你、我……我们的合约?”她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说好半年,让你整治贺府,你也做到了,我们自然照着合约走,我给你一张和离书,给你一大笔钱,还有,你到南方他说了很多很多,可怎么办,她完全听不下去,有听没有懂,他怎么可以这么有条育理的安排她的去向?她还躺在床上呢,她还虚弱呢,她还不想走呢,冯雨璇的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憋闷与失落。
贺乔殷似乎说完了,正以一贯的温柔看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藏在被褥里的手悄悄握拳,勇敢的说:“如果我想延长时间“不要。”他说。
她的心一紧,“不要?”
“嗯,生意就是生意。”
她尴尬一笑,“是呀,在商言商。”
贺乔殷要她好好休息,便转身走了,他的脚步步步都沉稳,却像有什么东西一拳一拳的打在她心上,他不要她!不要她! 一点也不想留下她!
她躺平下来,将被褥包住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冯雨璇发现贺乔殷依然很忙,一日虽然总能见上一面,但他却是来去匆匆。
她身子尚虚,也好在日日以昂贵的药物补身,大夫天天到府把脉,&日一日的,倒也将她的身体渐渐养壮,气色也转为红润,但她很清楚,这代表的就是她跟他分手的日子越来越近。
她很伤心,伹她一向就很能演,所以,应该没人看出她的心情。
她也一直在自我催眠,贺乔殷可是她穿越过来后的贵人跟恩人,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而爱情从来就勉强不来,遇上他,她真的、真的很幸运,她不后悔将一颗真心交付给他,即使,这一生,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