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海波折多年,总算遇到郭德民,交往三年,恋情稳定,她也觉得今年可能会被求婚,男友肯定会营造令她一生难忘的浪漫情境,她还为此添购新衣,勤做保养,彩妆品还特地换了一套防水的——她一定会感动到哭——要以最美的姿态,迎接永恒的承诺。
她舔着手指上的巧克力渍,美滋滋地幻想那感人场面,等不及啦!
“啧啧,听听你这口气,十足是个幸福的小女人,很期待成为人妻哦?”
“还好啦。”她根本是迫不及待,想到就心花怒放。
男性友人哪有耐性听她重复这些浪漫的小细节?酆畋不但乐于倾听,还超爱看言情小说,她当然是女人,是她的超级好姊妹。
她忽然想到曹先生。“曹先生同意周三录音?他的圣诞夜也有约会吧?”
“他独身多年,没有女友,周三和周四,对他都一样。”
“噢。”可怜,八成是个宅男,诚如她老是在家写稿,若非德民拯救了她苍白的人生,她现在也还是个宅女。
熊沂蓓忽然对曹先生产生怜悯,她明白长期的封闭生活,会导致想法僵化狭隘,因而写出荒谬的情节,她决定心胸宽大的不予计较。
她甚至决定届时要对曹先生和善一点,以亲切的态度,温暖他孤寂的心灵,让他亲眼见证有爱滋润的生活,可以令人变得多么开朗热情,说不定可以给他的写作风格带来正面的影响。
沉浸爱情里,令她心胸宽大,满怀温柔感性,时时想要散播欢乐散播爱。
圣诞夜快来啊,她好期待!
周三早上,十一点过十分。
窗外的冬季天空,阳光都隐匿了,灰蒙蒙的天幕,教人心情低迷。
熊沂蓓秀气的小脸也阴云密布,她用力嚼着七七乳加巧克力,心爱的零食也拯救不了她的坏心情,随着时间分秒流逝,她隐忍的恼怒已达发飙边际,若非顾念好友酆畋的立场,她早就拂袖走人了。
她不敢相信,曹先生竟迟到这么久!
“小蓓,要不要喝咖啡?我吩咐小钟去买。”让熊沂蓓苦候,酆畋很过意不去,在工作人员调校器材的空档,频频过来陪她。
“谢了,我这样就好。”熊沂蓓勉强一笑,连平日研究酆畋穿着、猜测她性别的小游戏都没兴致玩了。
酆畋今天穿黑色套头毛线衫搭牛仔裤,显得潇洒不羁,却在鬓边配了一只闪耀的水钻发夹,依旧走帅气与妩媚兼具的中性路线。
她嚼着巧克力,无力的问:“他还要多久才来?”
“他说快到了。”酆畋刚才打电话确认时,曹季海是这么急促保证的。
“他十分钟前也这么说。”也不肯交代原因,一个生活单纯的宅男还能被什么耽搁?八成是睡过头,真差劲。
熊沂蓓最痛恨人家不守时,什么散播欢乐散播爱,现在她只想对曹先生散播熊熊怒火,将他烤焦!
她提醒好友。“我跟德民有约,最迟十二点一定得走。”
“好,我待会儿把一些预定的提问删掉,应该来得及。”
“我下楼透透气。”熊沂蓓烦躁地起身。
离开录音间,来到一楼大厅,大厅无人,唯有应景的圣诞树矗立着,树上的彩色灯泡此起彼落地闪烁,为即将到来的节庆点缀热闹气氛。
熊沂蓓浮躁地在树下踱步,实在不习惯这种无所事事的感觉。她气闷地摸摸口袋,剩最后一条七七乳加巧克力了。
她平日就爱吃这款零食,心情不好时吃得更多,早知道就带笔电来,至少可以化等待的焦虑为灵感,写点稿子;现在却是把焦虑化为身上的脂肪,想到这儿,她的心情更差,对曹先生的观感也更恶劣了。
该吃掉吗?她握着最后一条巧克力,正鼓着粉嫩的两颊犹豫,忽有一道人影十万火急的冲进大楼,将一个盒子塞给她,力道之大,将她手中的巧克力撞飞出去。
“啊!”
她眼睁睁看它画出一记高飞牺牲打的弧度,空降在圣诞树顶端,卡在“伯利恒之星”底下。
“小钟,帮我拿一下!”看见伫立圣诞树旁的娇小人影,曹季海以为是酆畋的助理,将手里盒子塞给对方,劈头就道:“你们这边还是这么难停车,蓓莉小姐呢?她很生气吗?酆畋说她脾气很大,很没耐心,她抓狂了吗?走人了吗?”
即使蓓莉走人了,也不是她的错,千错万错都是他不对,他不该被婚友社说服,在今天早上九点安排初次相亲,他以为电台和咖啡厅相距不远,喝杯茶、相互认识,不会耽搁太久,万万没料到,对方竟然迟到。
等到近十点,他要离开了,对方才抵达,他走不得,勉强留下,急得如热锅蚂蚁,酆畋不断打电话来催,他不敢说自己在相亲,怕被消遣,好不容易才脱身赶来。
因为从停车场狂奔过来,他喘得要命,忙着脱下大衣、调整呼吸,没发现对方因他突兀的举止,有点无措,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周遭的空气森冷了一圈。
“你就是曹先生?”娇小人影缓缓开口,口气非常不友善。
“是啊,小钟你……”等等,这嗓音并非小钟,曹季海低头瞧去,瞧见一张陌生小脸,那双美丽的眼眸立即霸占他的全副注意。
纤浓的长睫毛,框出黑白分明、浑圆晶灿的双瞳,目光生动灵活,令稚气的瓜子脸添了成熟的女性妩媚,也令他深刻感受“画龙点睛”的意境,她微鬈的及肩短发俏皮地散落肩头,将白里透红的嫩颊一衬,模样清纯无辜,甜美自然的神态,很难令人不多看几眼。
望着她彷佛会说话的眼睛,他忽然遗忘了该说的话,更忘了自己为何来到这里。
他的呼吸迟迟无法平复,他的心跳更加失控,他是怎么了?竟呐呐无言,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唐突的瞪着她瞧,立刻收敛了无礼的视线,向她致歉。
“抱歉,我认错人了。你是新来的?”曹季海来过电台几次,认得所有工作人员,生面孔的她想必是新人。
“算是吧。”熊沂蓓要笑不笑的牵牵嘴角。“你为什么迟到?”
“这个,说来话长。”他干笑以对。
“有多长?有你让人家等的时间长吗?什么样的男人会让女士等足一个小时?你知道‘蓓莉’现在有多生气吗?”
熊沂蓓打量这位戴黑框眼镜的曹先生,他比酆畋高半个头,漆黑短发与象牙色皮肤形成强烈对比,他的五官干净俊秀,斜挑的眉、深邃如墨的双瞳,睿智而含蓄的气质,就像尔雅的学者,当他的唇扬起弧度,就连这酷寒的天气,都淹没不了那教人心头漾起点点暖意的温煦笑容。
他不是很抢眼的男人,却很耐看……
她现在哪有心情看啊!
熊沂蓓不爽的眯眸瞪他,他还不知死活的冲着她笑。
“我相信蓓莉小姐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女人,会原谅我的不得已。”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
她打哈哈。“真遗憾,她一点也不善解人意,恰恰相反,她个性很急,最讨厌人家迟到,等半小时就会抓狂,说她脾气大、没耐心还算是客气了,她根本是暴躁、EQ低、个性恶劣、超难相处!”怎样?怕了吧?
他注视着她。“你不应该这样。”
“怎样?”她扬眉回瞪,他迟到这么久,难道还指望她好声好气吗?
“你不该这样在背后批评人。”